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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收尾时用布条打了个利落的结。“多谢娘子,我已经好了。”他说着,就要站起,却被她一只手轻轻按住肩头。她从赵四手里接过他刚买来的羊皮袄、布袜和棉鞋,递到他手里:“冻坏了会生病的,穿上吧。”孩子怔住了,翻看片刻,抬头问:“给我的?”她微微一笑。看着他不太习惯地穿上袜子和棉鞋,又把羊皮袄披在肩头,张清灵晃晃手中纤细的毛笔道:“我经手的病人,都要记录的。”孩子抿紧了嘴唇。她放下笔,微笑问道:“连名字也不能告诉我吗?”他终于憋出了一句:“我叫谢子文。”说完,他就飞快地跳下了车,回头喊了声“谢谢”,转身跑了。听到稻娘说“有个孩子撞伤了头,娘子出手救治,请暂缓片刻”,钱广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刚才那小孩?怎么伤的?”稻娘道:“兴许是跑得急,跌伤了。”“也太过巧合了。那妇人刚刚摔出血来,那小孩又摔了。”钱广源捻了捻颌下的胡子。稻娘还未答,她手里抱的孩儿嘴巴一咧,哇地哭了。钱广源疑云未解,暗自衬度:“刚刚那妇人明明跌死了,怎么那小孩一碰,她又活了?那小孩也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也摔伤了,一样伤在头上?那妇人的儿子怎么不求大夫,偏偏拉着他求个没完?”就在这时,前头马车里跳下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快地跑走了。钱广源的眼眯了起来。储老大道:“娘子这么快就治好了?”稻娘也赔笑道:“这不,说好就好了,不耽误钱大官人功夫。咱们这便上路罢?”钱广源点点头,回到马车里。稻娘也抱着小十一回到油壁车里。前后随从吆喝一声,这一大队人马又动了起来,向山中行去。钱广源闭目片刻,听得前头张清灵的随从们递话来,道是已入赤血山地界。车中门客曹贤拉开抽屉,又清点了一下里头的东西:“张氏让带这些东西,不知果然灵验否?”钱广源道:“当年她祖父是我父亲的老主顾,家里满屋满地的书,儒道释的都有,都说他会些道术,又教了这个孙女。若非知晓张氏有几分本事,我也懒怠带她。”曹贤拿了一张画上入山符的黄表纸,递给钱广源:“既如此,大官人带在身上防身。”钱广源微一摇手:“放车上吧。”天色渐渐黑了,队伍前后都燃起了火把,像一条火蜈蚣。张清灵已经离了马车,亲自骑了一匹白马,在前面导行。储老大、李三举着火把,紧跟在她身后。忽然,前方一片漆黑的木桥上,突然亮起了火把。张清灵“吁”了一声,勒住了白马,身后队列停下。火把之下,映出了二八少女如花的容颜。她的肌肤像淡粉的野蔷薇,衣裙像嫩黄的迎春花,一点红唇像朱蕉花一般鲜润明媚——她像一个幽灵出现在深山里,手中的火把好似浮空燃烧。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对在危险之地出现的至美人物,人人心中既有向往,又有警惕。这美貌少女双眸湿润,微微含笑,向前走了一步。火光晃动,照亮了她头顶的三绺发髻,插在鬓边的金流苏步摇,和踏在积雪桥面上的洁白赤脚。张清灵勒着白马,桥头站定,直视着少女的眼睛。身后的人此时此刻,都感受到了一种宁定。好像有这个女人挡在前面,就什么都不用害怕。少女周身笼罩着如梦如幻的微光,充满压迫感地向桥头这边走了六步。到第七步,一阵风吹来,她手中火把倏然熄灭,桥上又陷入一片漆黑。储老大和李三赶紧举高了火把。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桥上的人居然不见了踪影。铺着积雪的桥板上散落着几片带露的花瓣。一片清幽,一片冷寂。等待片刻,张清灵下了马,举着火把,从桥头一步步向中间走去。到了少女曾经走过的地方,她倒吸一口冷气。这里的桥板已经全部朽烂了,断处隐约还能看到白蚁的尸体。她小心地走了回来,对钱广源说:“钱大官人,桥断了,看来这山中精魅是来示警的。还是改道而行。另一条路要难走一些,但绕路不多,明晚便能到赤血山左峰脚下。”钱广源道:“也好。请张娘子带路。”张清灵一挥手道:“大家随我来吧。”进了马车,曹暄有些惊魂未定:“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精魅!”钱广源的脸色也依然有些发白。他搓搓双手,暖了暖僵硬的脸颊。张清灵引着队伍下了山涧,又上了一条大路。到了次日傍晚,太阳西沉,车马果然已经到了赤血山左峰脚下。到了这里,马车夫就要赶着马车回转,等他们回来,再来山下接应。赤血山路狭难走,十分险峻,只能骑马过去了。一进山,太阳似乎就飞速西沉,天昏黑得特别快。左峰的路还算容易上去。张清灵引着马队一路急行,终于在漫天星斗之时,上到了左峰山顶。她择了一块平整些的地方,用烧焦一头的木棒划出一块地界来,吩咐安下帐篷,点燃篝火。钱广源的人也各自散开去捡拾柴火。等安排妥当,她抱过娃娃来,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笑道:“还好,没有发烧。”又问稻娘:“今天他咳嗽了几回?”稻娘忧心道:“有五六回,怕是风寒重了。”众人都疲惫得很了。张清灵和曹暄排了轮流值夜的人。很快月上中天,除了守夜的人,大家都睡得熟了。到夜半的时候,钱广源的伙计杨五起夜,突然喊了声:“老虎!”大家昏头昏脑地睡着,乍听见这句吓得魂也飞了,从帐篷里赤脚跑出去好几个。小十一也惊醒了,一双黑葡萄眼睛乌溜溜地转,嘴一扁,倒是没有哭。张清灵匆忙抚了他一下,披衣穿鞋赶出去,又把跑出去的人都叫了回来。杨五还没彻底睡醒,一个劲叫着有老虎,张清灵四周查看了一下,毫无异状,便嘱咐值夜的人加倍小心,让大家回去补眠。但钱广源到底安心不下,寅卯之交就让人把他叫醒,一定要尽快离开此地。张清灵无法,也只得起身,黑着天就开始赶路。小十一夜里醒过,困倦不已,靠在稻娘怀里,挂着一个鼻涕泡泡,打着小瞌睡。左峰另一面下坡的路太过陡峻,有些路段马都骑不得,得牵马而行,还要防着马蹄打滑或卡到山石缝里。两拨人进山的加起来有四十几个,在时断时续的狭窄山道上拉成了蛇行长队。林木深深,山道又时常转弯,常常隔几步就看不清后面的人。为免有人走丢,张清灵时常传话,再一人一人不断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