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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杀的便是那张家二少爷张子尧,并且吩咐了不能留活口,全家上下一举端了。这张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正准备找人来取我性命。只是,今日这群人……我有些怀疑这张子乔的眼光。“那你们怎么不来抓我,倒跑到隔壁去了?”有些好笑,真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家伙。“都怪李四,他把门上的标记给标错了。”领头那人带着哭腔,十分绝望。低头一看,地上一滩水,竟然尿裤子了。江沛之见了,也轻笑了声,道:“你们不知,记号也是可以调换的吗?”那人听了,顿时睁大了眼,一阵惊恐。原来自己的计划早已被他看在眼里。“大侠饶命啊,大侠,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又两眼盈泪,身边绑着的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眼中露着一丝乞求。“你们叫什么?”我问了声。“我们,我们叫……梅花四侠。”那人说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梅花四侠?原来名震江湖的四侠客竟是这番模样。我微微有些吃惊,朝他们看了一眼。却见他们都低着头,不敢正视。“这,这是个误会啊!我们其实就是几个有些功夫的盗贼,一个偶然背了锅,成了杀死前任武林盟主夫人的人。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这名声就传出去了。于是……”那人急忙解释,也不顾别的,只为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妖言惑众,实在可怕。这张子乔便是上了当了。然而,放过他们?不,今日放了他们,便是为日后埋下祸根。我起身,提着剑,猛地抽出长剑,欲把他们杀了。顿时那人尖叫一声,另外几个也纷纷抬头,紧张万分,盯着我手中的剑,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身影忽地挡在我面前,他拿手握住了那剑,朝我摇了摇头。我冷眼看他,道:“让开!”他也深深凝视着我,道:“别。”我一个使劲,将剑一拔,竟拔不动。血从他的手上漫了出来,他仍然没放手。“他们心地善良,放了他们吧。”他用眼角瞥了那几人一眼,只淡淡说了一句,回头依然十分坚定地握着剑。“我为什么要听你?”我冷笑一声,不屑道。“因为……”他看了我许久,没有说出下文。我瞪着他看,仰着头一脸倨傲。这场较量,我怎么可以示弱。他又像上次般,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妥协了,眼中染上一丝悲戚。我只桀骜抬头,毫不退让。“那……”他微微抬首,似乎在说服自己,沉声道,“就由我来吧。”说完,忽地将剑一握,直直从我手中夺剑而去。还未等我回神,眼前已是一片鲜红。四个人头骨碌碌掉在地上,长发沾着血,仓惶的眼还瞪着,脸上惨白得可怕。我有些恍惚。饮血无数,杀人如麻。不知怎的,这一刻我竟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那场景,此番作为,恰是我之重现。原来,我已经成了如此冷血之人吗?我定了定神。他已经将剑插入我手中的剑鞘,转身开了门。他侧着身,低头定定看着地面,将门开着。门外漏进一地月光,雪白雪白。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流着血,殷红。那姿势,是送客了。我握着剑,抬步行至门外,他将门重重关上了。隔着一扇门,我隐隐感觉到一股说不明的绪味。十分压抑,宛如堕入五里雾中,茫茫然不知所踪。若门里的是我,门外的人是他,这又该是何种滋味?我不知,他亦不知。再次躺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秋季的深夜凉风飕飕刮进来,帘子在飘荡。我盯着那房梁,一眨不眨。许久,才闭了眼。你说,人若是做了错事,会遭到报应吗?要看你做了什么事了。那,我大概是记不清了……我仿佛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枕头是湿的。梦里有人对我说,你会遭到报应的。我听见了,忐忑不已,心扑通扑通跳,额角沁出了一丝冷汗。骤然睁眼,已是巳时。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噩梦连连。也不知勾起了什么回忆,醒来时头疼欲裂。摸了摸额头,才知患了伤寒。窗外知了在不停地叫,一声一声钻进耳朵里,分外聒噪。秋季的最后一声蝉鸣,将要落土了罢。起来时,见桌上摆着一只碗,盛着热饭。几碟小菜,尚有温热。看来是刚端过来不久。我嗅了嗅,没有异味,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肚子真是极饿的,昨日没进食,今日腹中空空如也。狼吞虎咽吃完,又将桌上的酒倒着喝光了。这时,心里才有些坦然。快意江湖,我何所畏?昔日有一人曾说,这饭菜得匆匆下肚,烈酒得满口倒灌入喉肠。快意江湖需是这般畅然,豪情万丈,无所畏惧。“大侠一向如此,你不妨也学学?”那人曾促狭着对我道。如今,侠客是做不成了,模仿侠客的影子倒也可。至此,顿时又有些黯然。故人何时踏雪归来?这一日,我依然戴着纱笠走在街上。他跟在我身后,刻意的,有些疏远。我按捺住心底纷乱的思绪,安慰道,许是我多心了。我又去了那汴稽最大的花楼。这一日无它事,坐在那最高楼喝酒。天高风扬,海晏河清。花酒我不爱喝,颜姑娘给我备了我最爱的竹叶青。江沛之没跟上来,他去了对面的酒楼,坐着默默饮酒。我没看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朝远处眺望。汴稽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尤其是这汴稽的美人,数不胜数。现今元启皇帝的妃子,有十多个都是从汴稽人氏。就当今最得宠的兰贵妃,其父祖籍上也是汴稽人。然而,纵是这般太平的地方,不久后也要变得动荡了。不免有些可惜。放下酒杯,一壶酒已经饮毕。颜姑娘唤人来给我添了酒,她道:“公子,可要找个人陪你喝酒?”笑语盈盈,分外动人。我摆了摆手,道:“不必。”她点了点头,抱着空酒壶下楼去了。我又开始饮酒,只是此时已至黄昏,约约有些醉意。侧脸瞥了一眼对楼,那边的位子空了,无人。远山如黛,飘渺着烟云。红日浮空,昼鸟晚飞。山之下一条蜿蜒河水环绕,两旁无数人家。夜灯也点了起来,渔舟唱归,绰约的影子十分动人。此时的汴稽最为繁盛。付了钱,颜姑娘递给我一个令牌,我翻来一看,将上面的名字记好了,还了回去。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