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雪消

    冬末初雪还未消融的时候，江宁沈府门前停下一辆马车，是沈家在竟陵的姻亲姜家派来的，此行正是为了接姜家的大小姐姜姝然回家。

    沈府宅内，正厅。

    沈老爷子刚派下人安置了两位姜家派来的嬷嬷，忍不住发作出来。

    指着两个老婆子离去的背影怒斥道：“这哪里是来接人的态度，分明是来抢人的。”

    “他姜祁钧仗着自己入了内阁，当了次辅，就爬到老丈人头上来耀武扬威，也不看看自己当年什么样子。”

    “若是没有咱们沈家的帮助，他一个穷书生，凭什么走到今天。”

    老爷子一顿输出，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坐下来喝了口茶，看了眼一旁的夫人。

    沈夫人沉默不语，亦是一脸不悦，同时还带着一缕忧愁。

    她年近三十才得了沈梦澜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前头三个儿子，一家人都对这根独苗似的女儿疼爱的要紧。

    当年圣上选秀，偌大的江宁府只中选了两位秀女，其中便有姿容出众的沈梦澜。

    可澜儿入了竟陵，却意外被赐婚给了刚高中探花的姜祁钧。

    沈氏夫妇得了消息，自然是欢欣雀跃的。

    一来女儿不必入宫，宫墙高筑，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二来又觅得如意郎君，沈家世代经商，能得一个探花郎出身的女婿，堪称祖坟冒青烟的喜事。

    沈府虽无权，却是江宁府一等一的富贵人家。

    对这个当官的女婿，亦是倾囊相待。

    沈梦澜出嫁时，光是嫁妆便给了整整一百八十一抬，从江宁一路吹锣打鼓，声势浩荡的送到了竟陵。

    三个哥哥亲自送meimei出嫁，一是为了见见这位人中龙凤的妹婿，二是为了给meimei撑面子，好让妹婿知道，沈梦澜虽一个人嫁入竟陵，可在江宁还有三位兄长给她撑腰。

    婚后一年，小夫妻二人诞下一女，娶名为姜姝然。

    沈家二老亲自前往竟陵探望外孙女，见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女婿不仅体贴会照顾人，身边更是干净的连个照顾的婢女都没有，十分满意，又抱着怀中如粉团子一般的女娃娃，更是喜欢得紧。

    回去之后，沈老爷子大笔一挥，如流水一般的金子银子从江宁送到了竟陵姜家。

    可后来呢？

    沈夫人到今日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就这么没了。

    虽说女子生产向来是万分凶险的，可沈母没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沈梦澜到底是死了，死于生产时的血崩，一道没的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已经成形的男婴。

    半年后，女婿已经官居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家中少不了迎来送往，府上没有主母cao持主事，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是以姜祁钧娶了柳皇后的庶妹，柳慕心为续弦。

    沈家人到底不好多说什么，这桩婚事还是柳皇后亲自赐婚，他们也只能感叹女婿到底薄情，人走茶凉，女儿难产而死也不过半年而已。

    沈老夫妇可怜早早没了母亲的小姝然，向女婿提了唯一的条件，若是二老想外孙女了，随时可派人去竟陵将人接回来。

    所以，姜姝然也算是在沈府长大的。

    沈老夫人为人通透，看待事情自然比丈夫仔细。

    她想起姝然今年已经十四，姜祁钧自从那继氏生了儿子后，便对女儿不管不问，放任她养在江宁多年。

    这会大概是想起来唯一女儿的用途来了。

    沈夫人亦端起茶盏来，轻抿一口，提醒丈夫道，“姝然明年就该及笄了。”

    大燕一贯的习俗，及笄便意味着女子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沈老爷子一跺脚，想起这茬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可惜姜家人来的不巧，临近年关，言鹤这小子才被派去北边收账来着。

    沈夫人已经猜到了丈夫想说什么了，冷笑一声，重重搁下手中上好的茶盏，心底满是对女婿的不满。

    姜祁钧不偏不倚，这当口派人来接姝然回京，只怕对女儿的婚事早有图谋。

    这么多年来，沈夫人已经看穿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女婿。

    可惜言鹤这孩子，自幼同姝然青梅竹马，论人品样貌，没在差的，只是输在了商贾人家的出身上面。

    到底是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