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奕真确实有意试探她,看她究竟会不会跑。 大门敞开一个月,水苓一直好好待着,连门口都不去。 九月的事明显多起来,水苓看赵奕真反复前往新加坡,瞅准他出去的时机,计划逃跑。 最近家里的佣人们都相当忙碌,好像是赵奕真给他们交代了什么新活计,都出去忙了,平常家里至少有十个佣人在,今天只有两个在。 一个是用来看管水苓的女佣,还有一个是做饭的厨师。 水苓心想这都不跑,更待何时?难不成真的让赵奕真一直关着她? 下午未时,她借着要在房间里看书的由头,将门一关,待在屋里。 女佣以为她真的要看书,外加人又在房间里,最近表现也不错,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是没多管。 但她忘了水苓手脚上的锁链都没锁,水苓把窗户一开,看了看后面路的通向,一个轻身翻跃,从窗子里跑了出去。 她特地卸了易容逃跑,生怕在路上碰见返程的家丁,找到一家服装店,二话不说摘了自己的珍珠耳坠,换了身衣服继续跑路。 回家第一件事是搬家,她住的地方间谍机关都清楚,追过来找她就麻烦了。 他们的作用对于水苓来说现在并不大了,没必要给自己的身份再添枷锁。 赵奕真回来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 女佣见状,心里捏得紧:“您说她要走,果真走了,那此后就不管了么?” 赵奕真摇头:“这两天我画个画像给你们,让大家出门时留意,看见人了记得叫我。” 水苓搬家之后,在打零工时听各路消息,想知道这个时候赵奕真在干些什么。 她闲暇时听见老板们聊天,说什么南侨总会组织捐款啊,陈嘉庚先生带头捐款捉拿汉jian汪精卫啦,亦或者是英国佬现在也开始怕日本人喽…… 国内战火连天,远隔大洋的马来亚也不太平。 早在民国二十五年,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在台湾成立后,台拓便开始在东南亚一带展开事业,接受日军指令,配合日军侵略行动。 一战后,日本企业大张旗鼓地投资马来半岛、婆罗洲等东南亚地区的热带栽培业、矿业,而这些企业背后往往有台湾总督府做后援。 抵制日货的事已经在马来亚这片土地上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好几年,水苓工作的这家店,听说老板之前是卖日本茶叶和日式茶具的,后来九一八打起来,把茶叶全烧光了,茶具也都摔碎,做起了零碎的百货生意。 除了茶叶外,在东南亚地区的台湾人的杂货店内所贩售的一般是来自唐山、日本的商品。一战期间,日本人趁东南亚地区的英、法、荷等陷入战争,无暇兼顾亚洲的殖民地之时,大举倾销日本商品。 当时日本商品多粗制滥造,一战后便难以维持其优势。华侨因为日本外交欺压、日军侵略中国而抵制日货时,日本商品就难以流通。 日本政府先是奖励日本人开设小杂货店,并雇用台湾人以利与华侨做生意;其后更鼓励台湾人先在日本商店学习,再助其独立开店,以维持日本商品销路通畅,后来台湾人开设的贩卖日本商品的商店便大量增加。 抗战后开始不久,就有青年学生组成的地下党,专门清理内jian。 但凡看见华人购买贩卖日本产品或者替日本人做事,便在夜黑风高时将人头割了去,血书汉jian,杀鸡儆猴。 即使被日本人或者英国佬所雇佣的华人也不敢去日本店里买东西,唯恐回去路上就被割了头。 水苓一边觉得杀了活该,一边又在担心万一谁把赵奕真的头割了怎么办。 赵奕真的命是她的,不能断送在别人手上。 不行,她得去看看。 还未待她再次乔装成别的身份,有人先找到了她,是和她一同长大的竹马,钱骏文。 钱骏文费尽力气才在吊脚排楼里找到水苓住的地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和他去欧洲。 水苓给他斟了一碗茶:“我不去,仇没报,我不会走。” 她和钱骏文有娃娃亲,但她一直没当真过,把钱骏文当玩伴,小时候就和他说了很多遍,让他长大去娶别人,别打她的主意。 “你要为这事花多久的时间?我那天还看见礼叔和日本军对坐着在谈些什么,他现在势力太大,要是实在报不了仇,先躲躲再说吧。听日本军说好像打算往这边打了,到时候你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水苓蹙眉:“你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 钱骏文微怔:“……听说的,你就别管这个了,今天就和我走吧,我托人买票。” “我说了不走就不走,他没死我就不会走。” 钱骏文蓦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水苓看他抿着唇,眼有不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头问他:“干什么啊?” 钱骏文转过身:“那我再多留两天吧,等两天,要是你改变主意,我们一起离开。” 水苓这几日从吉隆坡回到槟城,行迹非常小心,生怕被赵奕真发现,偏偏身边还跟着个钱骏文,想要做事隐蔽些都不方便。 看见赵奕真身影的时候,水苓急得跟上去,身后钱骏文那么大个人,引得赵奕真一下子就回了头,吓得她赶紧把人拉到一边躲起来,转头低声埋怨:“你非要跟着我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像小时候一样出去玩,我是为了去杀人啊,大哥!” 钱骏文心想还不知道你俩是谁先把谁的命拿走,随她抱怨,就是赖在她身边不走。 赵奕真已经看见他们躲在一边,转过身继续走,故意往小巷拐。 水苓一看人不见了,急忙跟上去,接连拐了两条街,钱骏文还在后面小声说:“苓苓你慢点,我跟不上啊。” 水苓看着空荡荡的街面,咬了咬唇,又把人跟丢了。 “骏文?你怎么会在这?” 这一声招呼听得水苓和钱骏文都头皮发麻,转头看见赵奕真就在他们身后,笑得相当和煦。 水苓想起自己还易着容,又换了一张脸,不用紧张什么,抱着钱骏文的胳膊小声提醒他:“我是你夫人。” 钱骏文后背发汗,笑得有些勉强:“礼叔你怎么在这啊?” 赵奕真笑说:“来马来亚换名字了,现在叫赵奕真。” 钱骏文又立刻改口叫赵叔,被水苓从后背轻轻拍了一下,让他精神点,别怂。 赵奕真打量一眼钱骏文身边的女子:“这位是?” 钱骏文客气地介绍:“我夫人。” 赵奕真笑:“结婚了啊?都没来得及喝你的喜酒,要不今天我做东,带你夫人去我府上吃顿便饭?不知方不方便?” 水苓拉着他的胳膊,细着声说:“方便的。” 钱骏文就这么毫无防备跟着水苓一同去了赵奕真府上,他是一点都不想去。小时候调皮不知道被徐谨礼训过多少遍,看见他神经就自动紧绷,整个人都不自在,别说一起吃饭。 席上,水苓笑吟吟地装作说俏皮话在钱骏文耳边低声道:“灌醉他。” 两个人接连给赵奕真灌酒,水苓知道徐谨礼的酒量不行,没多久就会醉,用不了几杯就能把他放倒。 但她没想到钱骏文也是个虾,淹一口就发醉。 等他俩都趴下,水苓匆忙过去把门关上,回头琢磨着怎么把人带走才好。钱骏文这种体型的她都扛不走,更别说赵奕真。 如果就这么杀了赵奕真也有些太便宜他了,之前被他关了那么久,又是锁又是铐的,她还没忘呢。 水苓悄悄蹲下想打量一眼,看他是不是醉得很死,实在不行把钱骏文弄醒,让他帮忙。 她蹲在赵奕真膝盖边,仰着头向上看,忽然被他伸手捂住了嘴。 动作快到她吓个半死,挣扎要去踢醒钱骏文,被赵奕真轻松提在怀里,捂着嘴带她到之前那间厢房去。 水苓一看见这个厢房,挣扎得更厉害,直接被赵奕真关门后按在床上。 被他放开手,能说话之后水苓扭着身子怒骂:“禽兽!你干什么!我是钱骏文夫人,你怎么能!” 他语气不像以前那般冷漠,倒有几分温柔:“是吗?你要结婚,爸爸怎么不知道?” 水苓一下子僵住,心猛跳:“你胡说什么,放开我!” 女佣端着热水挨个进来,水苓被赵奕真抱在怀里,一手握住她两只手腕。 看见水盆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大事不好,浑身都在因为恐惧而发麻发凉。 赵奕真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冷漠:“给我把她这张脸洗干净。” 水苓完全挣脱不开,感觉到女佣用热水将易容的脸皮衔接处擦得卷起。 她的心随着卸下伪装的动作,一下下沉到底。 等到脸上一点矫饰也无,女佣出去后,赵奕真抬起她的脸,垂首笑着问她:“捉迷藏好玩吗?” 水苓吓得完全不敢动:完了,全完了…… —————————————————————— 作者PS:民国二十五年是1936年,以及,唐山就是中国哈,当时的指称。 有些事确实是偏激了点,但是这是在抗战期间,怎么说呢,利大于弊吧,确实有效阻止了内jian行为扩大化。不过和前几年还是前十几年砸日本车的事不是一个意味,这种是有点傻X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