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怜》

    CP艾空

    艾克斯×大空大地

    《神怜》

    设定：

    转世呆鸡和一根筋跟了上百万年的耳机。为了写的时候方便，故事背景放在未来，他们看我们的感觉约等于我们看白垩纪晚期，所以全文科幻元素会比较多（虽然我根本不会写科幻，我想象的科幻：三体，我写得出来的科幻：封顶也就是上海堡垒，还得是电影版）。

    因为剧情设计原因，所以绝大部分篇幅都是大地和配角描写，艾克斯正面描写不太多。

    可能和原作不是很贴，总而言之，年前有一天半夜睡不着打出大纲和设定的产物，现在才开始填。

    剧情预设：

    转世的大地前提，而且是很多很多年后的转世。人类的科技发展到极高的水平（随便怎么写都可以的那种科幻风格），面对强大的敌人已经能做到自我保护，所谓“神迹”在科技面前不值一提。曾经的巨人再未光临地球，他们成为了传说，只是成为了少数人还在感兴趣的东西。

    大地幼年起时常会做一个梦，（第三视角）梦见自己变身成为高大的奥特战士，那位战士还有着自我意识，自己和他似乎有超出普通朋友的关系。基于这样的背景，大地为了寻找答案，就读了宇宙社会学，探索宇宙中的社会关系和文明，其中自然也包括远古时期光之巨人和“神迹”。

    故事在大地和同学们探索一个奇怪的巨型“X”石雕开始。因其有棱有角、造型规整，且坚硬非常无法被破坏，被判定为光之巨人留下的“神迹”，被联合政府秘密保护起来，提供给相关学科的人进行研究。大地第一次见到它就认出是自己梦中出现过的巨人胸前的计时器，但没有说出来。晚上他又梦见了那个巨人，第一次和那个巨人面对面，但巨人沉默着背对他慢慢向远方走去，大地很着急地想去拦住他，但是最终巨人散成光，大地跌到光里惊醒。

    大地从这个梦里判断出可能是巨人想给自己交代什么，但是他可能现在无法说话，于是再次去研究那个“X”石雕。他还没有到遗迹，外面就发生了动乱，格理扎出现。大地不知所措时石雕向他飞来，变身为艾克斯，在被迫战斗中记忆碎片出现（艾克斯主cao）。

    正文：

    【引·巨人之惑】

    “所以，我是那个被‘神’选中的人类吗？”

    大地盘腿坐在山巅，俯视着世间的一切。红银色的考古队服宽大，被风吹得有些鼓起。

    他的短发或许是因为被春风亲吻，又或许是刚刚才结束一场战斗的缘故，总之显得有些凌乱；而他的手上正托着一团暖黄色的光。

    山脚下，坍塌的碎石和倒下的树木不计其数，时不时还有滑坡在继续。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考古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人数和撤退，远处能看见有小黑点往这边飞，大概是地球联邦的救援无人机在赶来的路上。

    作为考古队的一员，本该随着人流一起离开的大地此时却独自坐在这里，他满怀着急切、也满怀着疑惑，看着面前这团刚刚融进他胸膛的光，再次发出了疑问：

    “你就是我从小到大梦见的那个巨人吗？”

    他有太多想问的了，从看见遗迹中“X”石雕的那一刻、从未知的巨人昨夜在梦中背对着他散在夕阳里的那一刻，他就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和这团光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而且一定和他想知道的答案有关。那是大地从小追寻到现在的梦，如今终于在阳光下露出些许影子。

    但光没有回答他他。它只是忽然失了形状，化作一捧水般，最后亲吻了他的掌心，再从他的指缝中倾泻而下，流向天际。

    大地下意识地起身去捞，想要留住它。可是光离开得太快，他只握住了一把冰凉的山风。

    大地茫然地站在山巅上，手掌中空落落的。

    这一切都像梦一般，无论是进到遗迹中看见的“X”石雕、还是忽然从地下出来的怪物，或是那团让自己与它合二为一、化为巨人的光……

    那是自己曾经梦见过的巨人，是在梦中流淌在自己身边的光。

    他清楚地看见巨人胸膛上“X”形状的湛蓝色胸灯：那曾无数次进入他的梦，在梦里散成满天星河，在梦里为他构建宇宙。而他也正是为此，才选择了宇宙社会学，想解开巨人之梦的秘密。

    如今亲眼得见，他方知：或许一切都不是梦。

    那他是谁？

    他为何会在这里？

    他和那团光是什么关系？

    他的通讯器响个不停，是队友们正在焦急地找他，而山谷中也回荡着大家的呼唤。

    “大地——大地——”

    他听见人们在这么叫他。

    这就是他的名字，是父母给予他的名字，是从小到大都被呼唤的名字。

    它本不该被怀疑，可大地在这一刻、在山风中孤独俯视山谷的时候，却又有了一个深深的疑问：

    他，真的是大空大地吗？

    （1）

    这支考古队的队员们最近都很发愁。

    作为地球联邦下属机构，在这个崇尚科学与真理的无神论联邦领导下搞神之传说研究，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联邦政府虽然也没苛待他们，经费定时发放，高科技装备要多少有多少，但都仅限于科研方面。

    而考古队成立近二十年，经费花了不少，成果是一点没有，搞得队长每次去开会都有点抬不起头，回来就抱怨，这应该是民俗学家和历史学家研究的课题，属于古代地球流传下来的美好神话故事，为什么非要他们一群联邦军校的精英不上战场，而是去干考古实物佐证？

    好不容易终于挖到了一个似乎佐证神之传说的遗迹，全体队员大喜过望，觉得这份报告交上去，总算能显得他们考古队不是吃干饭的了。结果发掘现场突发动乱，出现了什么？怪兽！

    和人类一样，曾经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有其它巨大生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在人们的认识中，不管是超远古地球的蜥脚类，还是近古代地球的鲸类，它们都只剩下骸骨，死得不能再死。

    可刚才出现的这只是什么？超巨型恐龙？

    之后更是颠覆认知，几十米的巨人从光里出现，那个胸口的灯怎么看怎么像遗迹里面的石头。他和怪兽进行搏斗，将其斩杀后还把尸体给扬成了灰，之后巨人又凭空消失了！

    在动荡中遗迹被毁，研究只能被迫暂停。更不幸的是，他们刚被上级派来的新队员大空大地还在这场动乱中被波及到，于奔逃中失踪，等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压在遗迹的那块“X”石雕下。队员们手忙脚乱将他抢救出来送进医院，但大地至今躺在床上昏迷未醒。

    虽然经过检查，他身上并没有外伤，不过各项指标都表示，他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中。医生在观察两天后只能隐晦地表示，他或许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明日奈守在大地的床前。

    她手中拿着一本书籍正在阅读。是硬壳的，封面十分复古，是这个时代常用的、为古代地球流传下来的古籍进行装帧设计的方式。

    门被轻轻敲响，她合起书放在床上站起来，看见走进来的是橘副队长。

    明日奈一碰鞋跟，向她行了个军礼——这支考古队属于联邦政府直接管辖，他们本身也出自联邦军校，是随时可以上战场的军人。

    “有一个好消息。”橘副队长也不废话，抬手回礼，深吸了一口气就向她说道：“因为怪兽的事情，所以考古队的信息尤为重要，因此我们即将进行改制，和地球联邦防卫队UNVER合并，成为其下属机构，以后改名XIO。同时拨款也下来了，第一批军备就在路上，还会给我们加派人手。”

    这是考古队的大家一直期盼的事情。明日奈松了口气，点点头，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上的茧子，很明显，那是枪茧：“挺好的，至少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不会赤手空拳了。”

    橘副队长摇摇头，神色凝重：“但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改制之后，我们不再进行传说研究，或者说，研究只是辅助——我们以后的任务，是对所有出现的怪兽进行处决。”

    明日奈一惊：“怎么会？考古队属于文职！”

    “作为军人，没有文职武职之分，我们将随时为联邦政府献出生命。这是你上军校时就该知道的事情。”橘副队长反驳她，“这也是你一直期待的事情，不是吗？”

    这话太尖锐，明日奈低下了头。

    橘副队长又走到大地床前，看着沉睡的他，面色稍柔和下来：“不过大地除外，他仍旧担任文职研究员——明日奈，他是真正的学者，和我们这些应该刀口舔血的人不一样。”

    明日奈刚才看的那本书正放在大地身边，所以很轻易的，橘副队长也注意到了那本书，并拿了起来。

    它叫《银河铁道之夜》，是去年刚从古代地球语言翻译出来的一批书籍之一。它的故事内容极富古代地球人类特征，忧郁而又美妙得像个梦，充满神奇的幻想和隐晦的社会情况反映，在这个崇尚科技和未来的联邦，属于极少数人才会去阅读的存在。但在这个考古队中，是每个队员的必修课。

    “作为军校当届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本该前往军队，却被分到了这个考古队，一待就是好几年，明日奈也很不甘心吧？”橘副队长拿着那本书，过了一会儿忽然这么说。

    她的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明日奈，但明日奈只是别过了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

    “有时候我也在想，无神论的联邦政府，为什么非要保留我们这么一支专门进行神之传说研究的考古队、还派来的都是精英呢？”橘副队长叹了口气，“这不是党争和排挤，而是从联邦高层直接下达的命令，你同样清楚。”

    明日奈不语，橘副队长继续说：“所以明日奈，你想不通是很正常的——我也曾想不通。且我和你还不一样，不是从军校毕业就到这里，是硬生生从战场上被调过来的，这让我几十年中，无一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X’形石雕的发掘、怪兽的出现，之后联邦政府一系列毫不含糊的安排都告诉我，他们或许很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我们在这里，是等待着成为战士的时机。”

    橘副队长看向窗外，眼神意味深长。

    此时，窗外人造太阳的光渐渐变暗，已经出现了黄昏的景象——真正的太阳早就变成一颗白矮星，好在人类还有科技，不至于失去温暖——这代表着即将进入黑夜，但因为太阳氦闪，真正的月球早就消失，只有人造月亮按时上班，人类再也无法拥有皎洁的月光了。

    “我们的太阳，是怎样变成白矮星的呢？”

    这是她留给明日奈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将病房的门轻轻关上。

    床上的大地仍旧没有醒，而明日奈靠在窗边，也看着黄昏若有所思。

    ——是啊，我们年轻的太阳，是为什么毫无征兆地氦闪，让近古代地球文明几近灭绝呢？

    （2）

    大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大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他似乎生活在近古代地球。周围的人脸和景色都模糊不清，唯一清晰可见的只有缠绕在身上的光。

    他和那团光，不，那团光本质的智慧生命关系密切。他们形影不离，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不管什么时候，光都会在他身边。

    从现在的旁观者角度看来，大地觉得，那远远超过朋友关系。之后看到的某些场景，更佐证了他的这个想法。

    梦境短暂而又漫长，似乎只有一瞬，但他们的确一起过了一生。人类的生命是有限的，再怎么不情愿，终于，那一天还是到来了——大地在梦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团光仍旧继续守在他的身边。他似乎并不着急，也不伤心恋人的离去。

    他化为人的形状——正是大地从小到大梦中的巨人，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握住了大地的手，在向他讲述着什么。

    垂垂老矣的大地微笑着认真听着，等到他说完，他才摇头。

    这是拒绝的意思，但光没有放弃，再次讲述了一遍，但衰老的大地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年轻的旁观者走上前去，想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很可惜，这里终究是梦境，时间流速与空间存在都是混乱的，他一眼可以看到宇宙的本质，也一眼看不见眼前的屏障。他无法窥知所有，尽力去“注意”到这个瞬间，才终于听到了衰老的大地那句话。

    “……我希望你尊重我作为人类死去的权利，艾克斯。”

    在获取到这句话后，整个梦境轰然坍塌。五彩斑斓又千奇百怪的光从大地身边坠落，它们颜色丰富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

    作为人类，大地无法承受这样的精神压力，猛地睁开眼睛，像做了噩梦一样从床上坐起来，结结实实地把正在床边给他检测生命体征的护士吓了一大跳，尖叫着跑出去医生来给他看怎么回事。

    很快，几个医生又把他按回床上，继续给他测量生命指数，还不断向他提问。大地对答如流，医生会诊后确认，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以出院回到XIO了。

    这个奇怪的病人在昏迷整整半个月后终于醒来，他的苏醒和他的昏迷一样是个谜，饶是如此先进的医学技术也无法找出原因，只能将其作为医院的一个特殊病例封存。

    回到XIO的大地和众人想的有些不一样。

    对于XIO的改制，大地没有明日奈想象的那般惊讶。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改制会影响我的工作范围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大地点点头，不再过问相关的问题，继续和以前一样，要不泡在图书室，要不泡在实验室，要不就在办公室整理资料。他因为昏睡已经耽搁很多工作了，上面也没再派人过来，所以现在还得加班加班赶报告。

    此时已经深夜，按规定，这是最高保密级别的资料，不能带出办公室，而办公室门口还有轮值守卫搜查，所以大地还在独自加班。

    他昏迷的半个月里面，XIO已经对那个巨型“X”石雕进行了全方位的研究。不，或许都不能将它称之为“石雕”，因为半个月过去，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扫描无法成像，敲击无法获得碎片，就连最先进的显微镜，无限拉近后也只能看见平滑。

    “强互作用力材料。”作为研究员，大地的工作之一就是要对遗迹作出准确判断和分析，最后形成报告。

    在看完他们的研究数据后，大地毫不犹豫填下了自己判定的结果，“表面温度接近绝对零度？那更是了。”

    当今世界的科技发展，虽然已经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但对于这种材料，由于缺乏认知和技术，虽然在实验室中可以制造出一些实验用的材料，但仍旧造不出来如此大型的雕塑。

    所以在判断石雕来源的那一栏里，大地填下了“外星”，给出的理由就是这个：“人类从近古代到现在，从未掌握过制造大型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能力。”

    石雕的分析因为技术壁垒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另一份报告是关于怪兽和巨人的。这要好办得多，虽然巨人把怪兽扬成了灰，连一点渣都没剩下，但是现场的脚印、被拍摄到的视频等都能作为佐证。

    大地手上厚厚的一摞打印纸，就是汇总的怪兽与巨人的数据统计。但大地没怎么看，直接拿起空白的纸，看到上面初步分析全是问号，表明初步数据解析失败，只能叹了口气，开始填写分析结果。

    怪兽命名：？（大地填写：Demaaga/迪玛伽）

    怪兽类型：G－双脚步行怪兽

    身高：50m

    体重：约五万吨，或许更多（备注：按脚印深浅计算）

    身体构成：？（大地填写：熔岩，铁质）

    能力：？（大地填写：熔岩射线）

    出现原因：？（大地填写：遗迹受损）

    藏身地：山中（大地补充：应该一直在休眠）

    ……

    是否在防卫队应对能力内：？（大地填写：可以）

    简单的资料填写后，还有更多的分析论证报告要做，以此证明这两份资料的准确性。

    这是一个大工程，他还得再做起码一个周才能弄完，而且还要想办法怎么从前期收集分析的数据中心找办法圆回去——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战斗中亲手揍了它一顿，所以搞清楚这家伙的吧？也不能说他看到怪兽，就莫名其妙地知道了它叫这个名字吧？

    大地虽然不抽烟，但几天的连轴转工作后，也很想做点什么来排解压力。

    眼看着今天是肯定无法把工作做完了，大地又叹了口气，捡起另一张纸，上面是光之巨人的资料，问号跟迪玛伽的一样多，于是决定把填资料当解压，填完就回去睡觉，至于分析论证报告，留到后面和迪玛伽的一起搞吧。

    巨人命名：？（大地填写：未知，依照胸灯命名为“X”）

    巨人类型：A－外星人

    身高：45m

    体重：约4万吨，或许更多（备注：按脚印深浅计算）

    身体构成：？（大地填写：光）

    能力：？（大地填写：未知，或者说，其能力超出认知）

    出现原因：？（大地填写：未知）

    藏身地：？（大地填写：未知）

    ……

    是否在防卫队应对能力内：？（大地填写：未知）

    这倒不是大地因为自己变身成为艾克斯而故意隐瞒，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除了年少的梦，还有昏睡期间作为旁观者看另一个自己之外，他和艾克斯只真正“见”过一次面，还是艾克斯用光的形态直接和他融合，与其说是一起战斗，不如说是保护差点被石头砸死的他。

    他和艾克斯也从来没说过话，除了在山巅自言自语一次，艾克斯连沟通的机会都没给过他，在梦中的时候，留给他的永远都是背影。

    反正分析不出来结果也没什么，大地已经是考古队等级最高的研究员了，他编不出来的东西别人肯定也没办法。于是大地决定直接摆烂，把两份填写的报告锁在抽屉里，决定就根据这两张资料来编完整份报告。

    （3）

    但摆烂是摆不动的。

    半个月后，大地的两份报告交上去不到半天，他就被关在了隔离室，陪坐的还有神木队长和橘副队长。

    对面坐着的人他不认识，但大地认识他的军衔，而且那种军衔的人，一排坐了五个。

    大地：……

    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报告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在能圆得上的范围内给地球联邦提供怪兽信息，但是看起来还是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当一本残破得不成样子的古籍被放在他面前时，大地就明白了自己被拉到这里来的理由。

    古籍已经缺得每页不剩几个字，似乎一碰就要散架。而在某一页，残破的画面正剩下一个标志性的大角，并且同时剩下了几个字。

    迪玛伽。

    大地：……

    他在报告里面填写的命名理由是叫起来顺口，但一无所知的研究员，随便起了个叫起来顺口还能正好碰上官方已经掌握的怪兽名字几率能有多大？

    大地当时就觉得，自己可能走不出这间隔离室了。

    不过好在地球联邦的人并没有为难他，甚至说，他们对待大地的态度十分温和。那本残破的古籍，他们甚至还交了一本影印件给大地，而他们叫大地过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他对怪兽的资料分析做得很详细，但对巨人就全是填的未知。

    “不是未知，是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大地重复强调了他在报告里面写的一句话，“就像我们人类，能看见的光线和色彩都是有限的，还有许多的‘不可见光’是我们无法认知到的，这位巨人和那些‘不可见光’同理，都是在我们的理解范围之外的存在。”

    地球联邦的人若有所思，有两个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人说：“我们早就知道有这样的存在，所以才有了你们这支探访‘神之遗迹’的考古队。”

    另一个人接过他的话：“我们认为，你说的这个‘不可知’的存在，和我们的太阳为什么突然氦闪有关。”

    太阳氦闪，是现在所有人类永久的痛。

    一颗年轻的恒星毫无预兆地氦闪，不仅当时就将水星和金星吞噬，还带走了地表上所有的生命，也几乎完全破坏了地球的大气层，灾难结束后，能有一颗完整的星球剩下来都是万幸。

    现存的人类都是当初在外太空定居工作、或者出门旅游的太空人类后代，他们怀念故土，花了很大的力气，一代又一代不懈努力，用了几十万年的时间，才重建了他们的故乡。

    而太阳氦闪的阴影至今笼罩在所有人类头上。他们不知道氦闪的原因，也不知道这样的灾难会不会再来一次，所以必须要刨根问底。哪怕现在的太阳只是一颗白矮星，就算要氦闪，也不会是近期的事情，但这宇宙中的事情，经历过太阳无征兆氦闪后，人类再也不敢相信所谓的绝对安全了。

    “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出太阳氦闪的原因，哪怕是不可知的，哪怕是不可见的，也一定要找到。这不只是我们想知道的，也是近古代所有死于氦闪的地球生命想要知道的。”

    这是他们XIO三人被地球联邦嘱咐的最后一句话，随着隔离室的门重重关上，人造太阳的光重新洒在身上，大地拿着手中影印本的古籍低下头，才第一次看见它的书名。

    ——《太平风土记》

    当晚，大地又梦到了艾克斯。

    艾克斯以巨人的形态坐在荒凉的旷野上，背靠着一座山，抬头看着星星。大地注意到，这里没有大气层，地面也满是坑洞，并不是现在的地球。

    他向艾克斯走去，而艾克斯这次向他伸出了手。大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爬到了巨人的银色手掌上，让他把自己放到肩上，一起看辽阔而黑暗的宇宙。

    “这是哪里呢？”他看了一会儿，大概了解到一些恒星的方位，觉得这是地球附近，于是向艾克斯提问。

    原本大地不指望得到艾克斯的回答——这么多年他一贯如此，从不回答大地的所有问题，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艾克斯开口了。

    “这是月球的背面。”艾克斯说。他的声音很低，但也很悦耳。

    月球，这是对于现代人类来说，非常遥远的一个词汇。大地由此断定，现在他和艾克斯在梦中所处的时间，至少是近古代。

    大地摸了下胸口，觉得塞了东西，于是解开队服的拉链，拿出在怀里的《太平风土记》，很奇怪，它竟然也被带进了梦里。

    大地拿起它，又问艾克斯：“你知道这个吗？”

    艾克斯点了点头，大地说：“那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艾克斯。”他回答，“这是你给我的名字。”

    虽然在交上去的报告中，的确是自己将他命名为“X”，但潜意识告诉大地，艾克斯说的，并不是这份报告的事情。

    大地想起从小到大的梦，又想起昏迷期间那个长长的梦境，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浅叹了口气：“艾克斯，我和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是很早之前，也是很晚之后。”艾克斯回答，“既在从前，也是现在。”

    大地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这个回答的态度，知道艾克斯绝不可能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好不容易与他搭上话，大地不想浪费来之不易的机会，于是他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不是我选中了你，是你选中了我。”艾克斯意味深长道。

    这句话让大地更是不解，但今天的艾克斯不再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话音刚落，梦境便随之坍塌，巨人之身碎成光粒子从大地身边流淌而过，光芒灿烂到淹没了整个大地，他几乎有溺水的感受。

    大地从宿舍床上醒来，闹钟正好响起。人造太阳的光被阻挡在遮光帘外，屋内仍旧是黑漆漆的，仿佛他还在梦中。

    （4）

    第二只怪兽出现的时候，XIO众人已经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手足无措了。

    这次怪兽仍旧是出现在遗迹废墟中，从地下咆哮着出来，直奔那块“X”型石雕而去。

    “G形态！”神木队长果断判断出怪兽种类，问旁边的大地：“它叫什么？”

    大地翻开太平风土记的影印本，凭借记忆找到了那一页：“加高尔贡。”

    怪兽的资料整理工作和战斗是同时展开的。大地在极短的时间中打包了几样工具，连白大褂都来不及脱就跟着明日奈上了地球联邦借给XIO的指挥空舰。

    导弹已经打了好几颗在加高尔贡的身上，但并没有什么大用。同在指挥空舰上的还有橘副队长，她判断了一下形势，果断下令放弃导弹进攻，转为激光粒子武器。

    “上次艾克斯将怪兽碎成了粒子，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明日奈已经很习惯将未知的巨人称为“X”了，而她现在的主要工作是保护大地，所以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便向他解释：“所以在经过战斗组的研究后，我们都决定采用和他的光线类似的方式，将怪兽粒子化。”

    两炮激光束下去，加高尔贡还是没有受到伤害，但很明显它开始烦躁起来，注意力暂时从“X”型石雕转移走，开始注意到这几架战斗机。

    现在轮到大地反应神速了：“你们快走！拉高度！”

    几架战斗机几乎同时拔升，与此同时，加高尔贡的眼睛发出光束，有一架战斗机被擦了个边，当场机翼石化，发动机不起作用，直接坠毁。

    “石化光线。”大地在光屏上为“怪兽能力”一行中填入信息，“我在《太平风土记》上见过。”

    橘副队长点头：“资料记载我也看过，但无法判断它什么时候会发射光线，大地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吧。”大地继续做着数据收集和分析的工作，“我能下到地面上吗？去遗迹那里。空舰毕竟隔得太远，数据不准确。”

    在得到许可后，一架战斗机从空舰上起飞，在其它战斗机的掩护下把大地和明日奈送到了遗迹附近。明日奈负责帮他拿设备和安保工作慢了一步，而大地拿着光屏就冲进了遗迹，直奔“X”型石雕而去。

    明日奈原本以为他们就在落地点收集数据就行，没想到他来这一出，顿时心急火燎，不知道他这么上赶着“送死”是为什么：“大地！”

    不过战斗人员的身体素质确实是大地这种研究员比不上的，她三两下跑过来，跟着大地进了遗迹。但是随着加高尔贡的重重一踏，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遗迹再次坍塌，入口被滚落的巨石封死，整个遗迹顿时只剩下在前面跑的大地和在后面扛着设备追的明日奈。

    明日奈追上大地的时候简直都要疯了：“大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跟队长他们交代！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一路追到了“X”型石雕前，看见大地直接跨过警戒线，将手按在了石雕上。

    与此同时，石雕泛起暖黄色的光芒，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顺着他的手掌，如水般流淌进他的心口，在那里又聚集起一团光。

    “答应我，明日奈，你今天和我一起在遗迹被埋住了，不过比我先苏醒，所以什么都没看见。”大地用少有的正色向她说道，看过来的眼神深得让明日奈简直不敢认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大地。

    随着他的话语，光芒又从胸口流遍全身。耀眼的光芒闪起，明日奈下意识做出了转身找掩体抱头蹲下的躲避动作。而等她再睁开眼，遗迹的顶上已经破了一个大洞，上次见过的巨人出现在遗迹之外，正在和加高尔贡对峙，而他湛蓝色的“X”型胸口正泛着微微的光。

    这次大地是在遗迹之外被挖出来的，身边有一个已经碎了的光屏，万幸的是，他只是又一次昏了过去，而且光屏里面的储存硬件还是好的。地球联邦派人过来取走了元件，当天就提取出了所有数据，怪兽的分析记载十分详尽，只是那个“X”仍旧全部都是未知。

    明日奈作为大地的随行护卫被问责，她毫不辩解地担起了主责，承认自己没有保护好大地，致使大地在巨人和怪兽的战斗中被波及到炸飞。否则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一起进去的，但她在遗迹内，而大地在遗迹外。

    好在两位队长都没有过分苛责她，只是关了半天禁闭，仍旧让她与大地随行。而大地这次外伤比较严重，身上还有两处骨折，目前仍旧躺在医院里，三天过去还是未醒。

    他依旧是在做梦，不过，这次是和艾克斯在梦中旅行。

    说是旅行，其实也不恰当——谁会在自己的故乡“旅行”呢？

    但事实的确如此——艾克斯为他造出的梦境，是近古代地球。

    他在梦里躺在天台上，而艾克斯以光的形态停留在他的胸口。他们一起看着流转的星河，还有在现代地球从未见过的月亮。月凉如水，大地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近古代地球古籍中描写的月色是何等美丽。

    终于，大地看着月亮，问出了那个所有现代人类都想知道的问题：

    “我们的太阳和月亮，究竟是为什么消失了？”

    他没有说“氦闪”，因为直觉告诉他，所谓“氦闪”，对于他们这些超过了人类认知的生命体来说，是非常不值得一提的。能造成太阳氦闪，其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艾克斯：“和我有关。”

    这倒是个在大地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枕着手，继续问：“是你造成了太阳氦闪吗？”

    “可以这么说。”艾克斯回答，“但如果当初不杀掉格理扎，造成的就不仅仅是太阳氦闪了。”

    格理扎，大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格理扎是谁？”

    艾克斯：“它是‘无’，而且，来的不止一个格理扎，所以我没有办法。你看，就算借用了太阳的力量，与它们恶战后，我还是只剩下一个计时器。”

    他说的这话让大地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大地还是认真记住了：“所以，就是好几只格理扎一起来攻击你，你为了消灭它们，借用了太阳的力量，导致太阳氦闪？”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地球；和它们战斗的也不是我，而是人类。”艾克斯纠正他的说话，“我参与这场战斗，是为了回应一个人类的心意。格理扎是一种吞噬生命能量的存在，哪里生命多，它们就去哪里，已经毁灭了无数个富饶的星球。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要拯救宇宙中更多的生命，赔上一个太阳系也是值得的，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于我们而言，宇宙中所有的文明都同样重要，并不仅仅偏爱人类，也绝不会放弃人类，宁可与它们同归于尽。所以，决定将格理扎全部扔进太阳的不是我，是他。”

    “他又是谁？”大地继续问，“是……上次那个很长的梦境中，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

    “是。”艾克斯承认，“但也不能说，完全是他。”

    大地已经听了他太多似是而非的答案，但他想从这些答案中知道那个他最想明白的问题。

    “你跟在我身边，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吗？”他如是问艾克斯，换来了艾克斯短暂的沉默。

    之后，艾克斯用一种平和的语调说：“我们看人类，并不是靠外貌分辨的，而是灵魂。”

    大地还想追问下去，但光球离开了他的胸膛，直直地飞向天际：“我不能让你在梦里留太久，你的同伴在呼唤你。不过以后，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5）

    大地在五天后醒来。根据他的伤势，医生判断因为脑震荡，所以这是正常的，和上次无缘无故的昏迷并不一样。至于骨折这种伤，对于现代医学来说已经很简单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在确定指标一切正常后，和明日奈一起回到了XIO。

    但明日奈和他在医院门口停下。四下无人，明日奈不肯往前走，大地明白，她在等待自己的解释，遗迹中发生的一切的解释。

    大地能解释什么呢？他连自己身上的谜团都搞不清楚，有什么可以告诉明日奈的呢？

    所以他只能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而且也在寻找答案。”

    “我没有怀疑你。”明日奈转过身，人造太阳的光在她的鬓边吻了吻，折射出一点忧郁的光芒：“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每次都要受伤。”

    现在轮到大地怔愣了。他很快笑了起来：“那我不敢保证，不过，他会保护我，保护现在的地球。所以我想，大概最严重也不过如此次一样了。”

    大地说的“他”是谁，明日奈当然知道。

    “你就这么相信他？”明日奈问，“我以为作为研究员，你会对这种未知的生命更敬畏和保持距离。”

    “作为研究员，我会这样做。但是作为大地，我相信他。”大地回答。

    听完这句，明日奈不再发问，一路沉默着和大地回到了XIO，最后送他到宿舍，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很快，大地也知道了，艾克斯那句“我们可以经常见面”是什么意思。

    他在洗澡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胸口多了一个“X”型的吊坠，而摆在桌子上的是刚送过来的报告，上面写着遗迹中的“X”型石雕在遭到加高尔贡的破坏后失踪。

    大地叹了口气，没有把它拽下来，只是从此都穿有领子的衣服，遮住吊坠的存在。

    但艾克斯只与他在梦中相见，而在生活中，除非战斗的时候，艾克斯从来不与他交流，他更是再也没有昏迷过。那个“X”型吊坠就像一个连接他与艾克斯的媒介，仅此而已。

    大地对于巨人之梦已经无比习惯，不过小时候都是单方面看着巨人，现在他可以和艾克斯交流，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每次战斗后，大地都会就该如何填写报告和他聊聊，从他那里获取怪兽的信息。对于这些，艾克斯知无不言；但每每大地想询问自己和他的事情，艾克斯要不是避而不谈，要不是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最后万能的一句“我在看的是灵魂”回答一切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们就这样一起度过了很长的时间，生活、还有战斗。大地一直没有结婚，地球联邦多次表示，要是他想，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儿都能给他带来，哪怕给他安排高等级军官或者政界人物的女儿也可以，但大地都婉拒了，给他的升迁他也不要，一直都留在XIO做研究员。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于更久。

    怪兽并不是经常出现，有时候一年好几只，有时候几年都没有。就这个问题，大地也问过艾克斯，艾克斯回答的是：“因为它们想报仇和寻找的东西已经不在遗迹里了，灵魂便得以安息。而在太阳氦闪后，航线被破坏，磁场也紊乱无比，所以整个太阳系都已经被宇宙地下组织标记为死域，不会再有外星生物过来。”

    它们想寻仇的对象就是艾克斯，艾克斯承认过。而他也解释了，现在出现的怪兽，只是近古代地球怪兽的“影子”——真正的怪兽在氦闪中一并消失，作为地球生物，它们和人类一样并不特殊。它们的能力弱于真正的怪兽，但因为怨恨而灵魂不灭，艾克斯的胸灯在遗迹中，本来是一道封印，但遗迹被破坏，让它们能感受到，所以不得安息。而现在“X”型石雕变成吊坠陪在大地身边，它们自然不会再来。

    大地也不知道艾克斯是怎么做的，但他说只要吊坠在身上，怪兽就感受不到艾克斯的存在，他也就相信了艾克斯的话。

    后来证明艾克斯所言非虚，怪兽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终于，再也没有出现过。

    （6）

    而大地也老了。

    人类的寿命，是科技无论再如何发展，也突破不了的极限。到了一定的年龄，就算无病无灾，身体的机能也会自然老化，哪怕器官移植，也会跟着衰竭。

    大地显然不是身体特别好的那种类型。七八十岁，于现代人类来说，算不得高寿，但他在住院检查后，医生遗憾地宣布，他的老化已经不可逆转。

    对此，大地并没有什么难过的。他笑着和来看望他的明日奈说：“作为人类，总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我的这一天来得比较早而已，不是吗？”

    同样老去的明日奈坐在病床边。来看望病人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带时兴的营养品，也没有带礼物，只是手上拿着一本已经很旧的书，大地看见了，是《银河铁道之夜》。

    她没有多说什么，将书放在床头。

    “于我们而言，做的工作是神之传说研究，但于你而言，恐怕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吧。”

    这是时隔几十年后，她再次提起这件事。当年在遗迹中大地当着她的面变身一次后，有些问题他们都心照不宣。而大地之后多次变身，也是有她隐瞒和遮掩的“帮助”，甚至还主动背了不少责任。

    大地笑了笑：“那我还是那句话，我也还在寻找答案。”

    “真的是在寻找吗？”明日奈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内心，“你到底是寻找答案，还是逃避答案呢？”

    她这句话问得太犀利，大地沉默了。

    明日奈继续说：“‘X’，他是未知，按照我们人类的传说和理解，他可以称为‘神’。我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你得到了‘神’的眷顾，但我想说，大地，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是‘神怜’，还是‘神罚’——你真的觉得，在他的影响下，你能作为人类过一辈子吗？”

    “能。”这个问题，大地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是人类，这一点，不管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改变。”

    明日奈：“你就这么相信他？”

    大地：“作为‘大地’，我相信他。”

    他们的交谈称不上愉快，至少对于明日奈来说，她显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短暂的沉默后，明日奈突然说：“你知道吗？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医生说，你大概也就三个月左右的生命了。”

    大地无所谓地笑笑：“是吗？这个准确的数字，他倒是没告诉我。也好，还有三个月呢，许多事情都还来得及安排。”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明日奈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大地，我想说的，你该比我更明白——你做得出选择吗？”

    “我的答案，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大地也再如此回答她一次。

    “我是人类，这一点，不管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改变。”

    这是“大地”最后一次在梦境中见到艾克斯。

    这次艾克斯没有为他呈现近古代地球的景象。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现在大地住的宿舍。他一直都孤身一人，从来没有离开过XIO，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这里就是他的家。

    大地躺在床上，想伸出手来盖被子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本苍老干枯的手变得白皙光滑，再摸了摸脸，皱纹也消失不见。

    他回到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而胸口的吊坠微微发光，光粒子从吊坠中倾泻出来，艾克斯化为等身人形，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人类很难从光之巨人的脸上看出表情，但大地确信，现在的艾克斯在笑，于是他也微笑着打招呼：“晚上好，艾克斯。”

    “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艾克斯说，“虽然你好像并不记得。”

    “哦，我确实不记得了。早上终端倒是给我播报了一下，但是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很快我就忘记了。”大地想起来，“谢谢你，艾克斯。”

    “你的生命还有两天。”艾克斯很直白地道出这个残酷的现实，“大地，你应该做出选择了——你愿意和我走吗？”

    和艾克斯一起离开，并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离开。作为和他一心同体过的人类，大地非常清楚，艾克斯要他做的，并不是离开的选择。

    他抬起重回年轻的手，轻轻地牵起艾克斯的手，而艾克斯也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边。

    大地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灯，温柔地说：“如果你看见的是我的灵魂，那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也早就知道了。”

    艾克斯说：“我早就知道，但我还会继续问。”

    大地：“前些日子，明日奈向我说过一句话，她让我想想，你对我的眷顾，到底是‘神怜’还是‘神罚’。这是个我不太好回答她的问题，但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对你说——如果这是‘神怜’，那我感激涕零，如果这是‘神罚’，那我甘之如饴。”

    艾克斯：“所以？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选择跟我走？”

    大地笑了笑：“艾克斯，因为我是人类，不是你们‘神’，所以，请你尊重我作为人类死去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相反，有生命限制的爱，才是刻骨铭心的——因为短暂的生命中，只热烈的爱过一个人，这便让‘爱’更加弥足珍贵。”

    “我想在有限的时间中作为人类尽可能地爱你，直到生命的尽头。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权利，艾克斯。”

    艾克斯点点头：“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九十九次听见你的这个回答。大地，我也爱你，你闪光的灵魂真的很特殊，我将继续追逐你的灵魂，继续问你这个问题的。”

    大地笑：“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我也会满足你的，不管这是‘神怜’还是‘神罚’，我都乐意至极。而我也始终相信，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以什么样的样子出现，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我爱不爱你，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床边的艾克斯化成光粒子消失，不可见的光充斥了整个空间，这次，大地没有醒来。

    他再也没有醒来。

    （7）

    大地的葬礼，有很多人参加。

    他作为名望极高的学者，在身后受到了地球联邦规格极高的待遇，人们无不为他哀悼。

    但根据他的遗愿，他最终被埋葬在一座荒凉的山上。那里的山下原本是遗迹，从坟墓的位置看下去正好能看到。考古队在此发现了“X”型石雕，后来石雕失踪，失去了考古价值，而地球联邦经过考量，不能保证那里还有没有怪兽出现的可能性，最终遗迹被回填，那一片也被划为禁区，不得入内。

    本来按照规定，那里也不能作为坟墓，但考虑到大地在这里的研究工作，最终地球联邦还是允许了。

    他的墓碑很简单，只有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短短的一句墓志铭，此时正有一只翅膀闪光的蝴蝶停在上面，没有人去驱赶它。

    神木队长站在墓碑前，明日奈和橘小百合走过去，放下一把雏菊，又退了回来，回到队员们的身边。

    XIO的老队员们集体向墓碑敬礼，共同悼念他们的战友。

    蝴蝶就在此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绕着墓碑飞了一圈，像是在读那句简短的墓志铭，之后便向着人造太阳的光飞去。

    而那句墓志铭也无甚稀奇，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开始。”

    ——神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