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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而他被重重宫门关在门外……进不能,退不得。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候,他居然开始怨恨起自己的身世来,若是当年他肯低一下头,也许便不会冒死远走;也许他便也能长生于这宫宇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今时今日,这张清清粉粉的脸孔,他便也还有资格,去争取,去把握……白软软抬头看着站在假山峰顶的纪天云,看着他望着自己,竟怔怔地许久没有说话。软软忍不住轻笑:“云老板,你吃错了什么?”纪天云一怔,跟着笑道:“我来时刚刚吃了粘豆糕。”扑哧!软软忍不住一口笑出声来,也只有云老板,才能一字便领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在说他被粘糕粘住了嘴。不过,粘豆糕?“啊,天云楼的粘豆糕!”软软乌溜溜的眸子放光,“我好久都没有吃过了!是不是还用的新豆子磨了粉,拌了粟米粉一起蒸的?”纪天云笑:“还加了西域刚刚送进京的蜜红枣。”啊……软软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纪天云一看她小脸上的表情,便忍不住笑起来了:“我知道你就会想吃。进宫前我已经让人包了十几块,先送到光禄寺白老爷那里去了。想必现在,白老爷应该已经派人送到你的坤宁宫了吧。”白软软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云老板,你真好!”纪天云被这一句“你真好”,击得全身溃败。啊,怎么就放手了……怎么前几日他便劝自己就此放手了……这样的她,粉嘟嘟的如同一只白瓷娃娃的她,他怎么就能忍得住劝自己放手了呢……软软见他又不说话了,便抬头问:“我叫阿宝送了东西给你,可收到了?”纪天云站在峰顶,有一点点逆着风,她这句话,他并没有听清。“你说什么?”“我说我让阿宝送了我在宫中找到的御膳秘籍,你可……”纪天云还是没有听清楚,看看假山后面的宫墙并不高,纪天云动了动身子,一下从宫墙边上,向青石路上跳下来。软软一见他往下跳,连忙便上前去了。偏偏纪天云踩中了一块松掉的墙砖,往下一磕;虽然墙边的倾斜宫道并不高,却让纪天云还是身子歪了歪。白软软不由自主地,一下子上前扶了他一把。纪天云身高体重大,一下将软软也带着歪了一下。她衣领子上的雪白雪白的貂毛正好擦过纪天云露在外面的颈子,那浅灰色的毛尖尖,像是她长长软软的睫,擦得他的颈子微微地一痒。软软还浑然不觉,抬头问他:“云老板,可摔疼了?”“没有。”纪天云抬起头,“软软,你以后别……”别这样对我。我怕我会……这两句话差一点点都要脱口而出了。纪天云却又忍不住,将这一句咽了回去。白软软还有些懵懂地抬头看着纪天云,水灵灵的眸子里,皆是纯净如水的表情:“怎么了,云老板?”纪天云忽然间便有些狼狈,她尚是那般纯情,他怎么就把思想歪到那处去了呢。她现在已经是当朝的正宫皇后,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酒肆老板,能得以重见,已是上天的恩赐。倘若再胡思乱想,便真真是负了这么多年的辛勤,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纪天云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又重回往日的平淡表情。他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替她微微拢了一下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没什么,软软,你要好好的。”嗯?白软软有些不太明白纪天云的意思。但是却只见纪天云的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将她背后的帽兜,轻轻帮她盖上。一水柔软细滑的貂毛,滑过她的脸颊……两人相视。却突然之间,宫道之后,传来一声惊人的轻咳声——“哦呵呵呵呵……皇后娘娘,好兴致啊!”*崇阳殿内。数碗腊八粥都放凉了。成排的烛火在铜鹤台上静悄悄地跳跃。沈少堂执着朱砂笔,一直在盯着一页奏折,他似乎已迟疑了很久,看了许久,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批得下去。御书案下的炭火盆,木炭在盆里明明闪闪,将灭未灭。一股子烧了太久的烟火尘气,从炭盆之上飘飘鸟鸟地散出来。沈少堂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他抬头,四下望了一望。想叫田小田开窗透透气,却忽然扫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那浑小子的身影。最近崔大总管回宫,连田小田这小子都被吓尿了,足以见老崔连他御前的人都没有放过。不,或者说,他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没有放在眼中。沈少堂忽然便觉得心头一阵烦燥,那股子本来都已经快要顶不住的气,又顶到了胸口边儿上。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认输。被他们压了十数年,如今,终于也该他翻翻身了!沈少堂咬牙,手中的朱砂御笔往奏折上——“万岁爷!”突然之间,田小田这个浑小子屁滚尿流地便连滚带爬地奔进崇阳殿外,那神色匆匆,那表情活像是踩了火盆一般地,直接奔入崇阳殿内,居然正正一脚便将御书案前的炭火盆给一脚踢翻!沈少堂皱眉:“火烧了屁股了?如此没有规矩。”田小田将火盆踢了,却连被烫了脚都没嚎一声,直接往沈少堂面前一跪:“可了不得了!皇后娘娘今日被德妃娘娘请去云粹宫,不知怎的刚好遇到了天云楼的纪老板,竟然被崔大总管和德妃娘娘抓了个现行。德妃娘娘在皇后娘娘身上搜出了纪老板送的南珠一颗,在纪老板身边找到了皇后娘娘送的膳书一本,崔大总管认定皇后娘娘‘品行不端’‘私相授受’,已将纪老板和皇后娘娘,押去文老太后和朱老太妃的面前了!”沈少堂手里的朱砂笔,啪地一落!久未批复的奏折之上,一片殷红。*崇阳殿的殿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拉开。沈少堂一身单衣龙袍,拔腿便往外走。田小田怀里抱着一件厚披风,屁滚尿流地追在后面:“陛下,陛下你且等等……披上衣服……千万别着了凉……”“披什么披!”沈少堂只觉得那一盆踢翻了的炭火已烧到他的眉毛,他恨不得一步便踏到太后宫,将他的小皇后一步捞回来!吼声未停,但却只见崇阳宫的宫门被一下子推开了。沈少堂刚刚调任而来的度支郎蒋渊,怀里抱着满满一堆开支帐目,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一见沈少堂,直接跪地——“陛下!”蒋渊将手中的帐目一擎,“陛下,臣受陛下之托,核计整年的国库开支、赋税审计,昨日刚刚将六部之开支审核完成,发现了非常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