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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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公交车,车内的流动字幕正显示当前时间和气温, 邹宁猛然想起她忘了件大事儿,四年以来第一次打破规律,果然遇见他就没好事儿。 单手拽扶手,另一只手打开微信,正要道歉,看到有一笔自己给对方的转账记录,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她一向把钱打到对方账号,从不会给对方微信转账,这笔转账绝对不是她cao作的!退出对话框,她才发现微信主页面多了个陌生的火柴燃烧头像,微信名只有一个数字“1”,点开,她居然收了对方200.000,她算算,对,是20万转账金额。 不用猜,肯定是萧冬做的。他居然记得她的密码!! 她不感激他这么做,这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无暇顾及朱江年的疑惑,她急需把钱给萧冬转回去,她不需要别人怜悯,这也不算什么难处,她完全负担得起,即使负担不起,也轮不到他来支援。 管他在不在线,邹宁又把20万转过去,到家门口时, 以往安静的门内,传出暴躁的吼声,开门进屋,邹文彪正气急败坏的指着女人骂,虞露拉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站在中央,见到邹宁仿佛见到救世主。 “宁宁,救救你弟弟!”她攥紧邹宁的手臂,另一只手不忘扯着苍白的男孩。 “弟弟?”邹宁解下背包,狐疑地打量眼前的孩子。 苍白,消瘦,但是个漂亮的孩子。 “我怎么救他?”先不说错综复杂的亲缘关系,她最好奇的是,她能怎么救他。 提到这个,虞露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半年前程皓开始反复发烧,一直以为是感冒,直到孩子急剧消瘦,连路都走不动才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一个月前确诊为M4急性单核细胞白血病,家里所有人都做了HLA配型检测,结果无一成功。 实在没有办法,虞露才想到邹宁这根最后的稻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邹文彪推开,他拽住邹宁的胳膊,就怕这傻丫头点头,他太了解她的英雄情节了。 错开女人哭哭啼啼的脸,邹宁的目光与瘦骨伶仃的小孩对视,孩子眼神无辜,已失了神采,却仍虚弱地对着她笑。 “我的配型也不见得成功。” 连他的直系父母都不行,她更不行吧! “你是mama最后的希望,求求你,去试试好吗?” “不行,你把女儿当什么?希望?救你儿子的希望,她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义务,这么多年她受得苦还不够,你怎么有脸来…” 虞露失声痛哭,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还要拉着儿子一起跪,被邹宁扯住。 她不太了解白血病,也不太明白HLA配型的原理,但也没打算冷眼旁观,只说给她时间考虑一下。 “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已经拖了半年,真的不能再拖了!” “我会尽快答复。” 终于把母子二人劝回,邹文彪气得开了一瓶白酒,连邹宁一起骂,早晚被自己的妇人之仁害死,邹宁陪他一起喝,还给他炒了花生。 “我又不搭什么,孩子有什么错?” “你有什么错?凭什么用你的健康换取别人的健康!” “她不也是没办法吗?” “她没办法就该管,你没有办法的时候谁管你了?”骂着骂着,他自己哭起来,那么大的人,肩膀耸动,边用袖子擦眼睛,边仰脖子灌酒。 勾得邹宁眼圈也红了。 她一直埋怨爸爸喝酒,不喝酒他的眼泪早该流尽了吧! 进洗手间洗脸,一照镜子,眼泪立刻淌下来,进来这么久为什么没人提醒她,那小孩哪里是对她笑,是笑她满脸的巧克力! “叮~” 回到房间,手机终于弹出提示音:已被退还 真讨厌,谁要他的钱! 再转,再退,邹宁不再做无谓的重复,总会有办法返给他。 今年冬天冷得特别早,不到12月,已经趋于零度,寒风刺骨,早上洗完澡出门,邹宁没戴帽子和围巾,到了办公室就开始头晕,坚持到中午,去了趟银行预约,到晚上下班已烧得满脸通红。 和武馆打个招呼,到家吃了药就沉沉睡去,邹文彪让她起来吃点儿东西,她不想吃,让她去医院,她念叨一句睡醒就好了,便再不言语。 邹文彪束手无策,只能一瘸一拐,每隔一个小时过来试她体温。 这是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感冒,浑身酸疼,脑袋灌满浆糊,太阳xue像被一个小锤子有节奏地捶。人果然不能自大,上次还嘲笑别人弱不禁风,这么快就被打脸。 班还是要上的,把自己裹成蚕蛹,捂上口罩,倒也没耽误干活。 下班前,她给“1”发消息:“见一面吧。” “在哪儿,去接你!” “半个小时后,彩虹路嘉悦大厦。” “行!” 萧冬老远就看到LED大屏下的人,白白亮亮,裹得像个蚕蛹,胸前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盒? 不是说半个小时吗?他已经提前五分钟了! 但邹宁永远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 车子停在圆形的挡车石外,高大的身影迈着长腿朝那个蚕蛹靠近。 没有广告的时段,嘉悦大厦永远播放他们自己中意的东西,也恰好有同道中人专为听这些东西而稍作停留。当镭射狗的《heartbeat of man》响起,邹宁抬头就看到卡着点大踏步过来的男人,大屏幕的光映在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一派正义凛然,几乎让人忘记他是个混的! 恰到好处的音乐和灯光给人镀上一层惑人的滤镜,那一刻,邹宁几乎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感动,直到下一首《leave before you love me》及时敲醒她的臆想。 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摆动:“冻傻了?” 滤镜害人! 话不多说,她将盒子怼到他胸前就走。 蛋糕比想象中沉,萧冬反手抓住她一只手腕:“我怎么知道你这蛋糕没做手脚,除非你和我一起吃。” 想得美,谁要给你吃蛋糕! 看到她嘴角的冷笑,他晃了晃盒子,松散而生硬,脑子一转,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如果是因为怜悯,我不需要,如果是为了那次…该我付给你服务费,但,体验感太差了,不值。” 他挑起眉,头一次有人说他的体验感差,很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随时欢迎再次体验。” 能不能听出好赖话? “但你这样我很没面子,没有转出去的钱,再收回来的道理。” “凭什么为了你的面子,丢别人的面子?” “要不,你请我吃顿饭吧?” “我凭什么请你吃饭?” “那我请你。” 邹宁没时间和他绕,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掉头就走。 “真是无情!” 萧冬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