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今年冬天会下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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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就好像短暂的一个闭眼,某一次的抬头里,在灰白的天空里已经可以感知到冬天的踪迹。 临平的冬天带着一股干冷,风也是,吹到人脸上都像干巴巴的白纸,糊住视线。 这里其实很少会下雪,池周一坐在教室里,经常能听到旁边的女生讨论今年会不会下雪。 就好像雪在人们的记忆里总是留存着一种特别的印象。 她还是照常上学上课,晚上也会去深哥的酒吧演出,日子是很平淡的忙碌,掺杂着和许殊在一起的甜蜜。 每次演出许殊都会来看,久了池周一那一帮朋友也认识了他,但池周一也没有让许殊跟那帮人玩的太近。 很多所谓友情都是浮于表面的,池周一也偶尔会听到背地里说她的。 “池周一谈了个穿女装的对象,牛逼。” “你说他们两个在床上也穿裙子吗?” “硬的起来吗他对象?” “哈哈哈哈哈……” …… 许殊看着靠在墙前一言不发的池周一,前面的碎语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后台很暗,没开几盏灯,昏暗的光线流水般泄在她的身上,尤其是眼睛里,透着一种疏淡的黑,辩不出什么情绪。 池周一偏头看向他。 问他生气吗。 许殊眨了眨眼,又看过去那边声音的来源,目光顿在一个寸头男生身上,嘴角轻轻勾了下。 “我不喜欢那个人。” 池周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乐队里的鼓手赵赫。 眉眼压下去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池周一嘴角跟着勾了下,嗓音没什么波动。 “好巧,我也不喜欢他。” 她没问许殊为什么不喜欢那个人。 许殊站在原地,看着她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很突然地,打破热聊的对话。 一手扯住赵赫的头发把人拽近,池周一贴在他耳边笑着问。 “在聊我吗。” 声音戛然而止,好几个人眼睛都聚焦在她的身上,昏暗的后台墙顶一盏白炽灯,发白的灯光撒了她半身,从眼睛到嘴角的弧度,都罩上一层冷然。 众人看着她手臂一甩,赵赫没反应过来就摔了出去。 砸在角落的架子鼓上,刺耳擦声划破安静的空气。 池周一没管其他人的反应,背起自己的琴包转身走人。 过转角的时候还不忘拉走看完全程的许殊。 许殊匆匆地被她扯着走,穿过空气稀薄的酒吧,喧闹离他们越来越远。 深夜的风是冷的,跟刀片一样刮着人的外层。 池周一看了眼许殊身上的裙子,眼神落在他露出来的小腿,“冬天就别穿什么裙子了,冷。” 许殊哦了声,缓慢地蹭了上去,说自己要取暖。 两个人没再说话,默契地走着一条路,凌晨街道很冷清,夜幕的黑暗流了下来,满街道都是,零星的路灯闪烁在黑夜里,偶尔几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冷风。 许殊盯着不远处一盏像是坏了一闪一闪的路灯,白色的,像是星星。 脑海里跟着闪过一些画面。 池周一的乐队里有个鼓手叫赵赫。 某一晚他在看池周一演出,结束后他在吧台等人。 这个叫赵赫的人突然坐到他旁边,上下打量他全身。 许殊对这种不言而喻的眼神不陌生,那种厌烦的情绪在心底累积着,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很好奇,你都穿裙子了会穿内衣吗?” 那双灰色的眼睛在绚丽的光色里晕染一层迷离,五官跟着变得稠丽起来,看的人晃眼。 赵赫看见这个穿裙子的男人忽然笑了下,一个男人确实不该长一张这么好看的脸,无端就想让人去窥伺他风情下的样子。 “难道你也想上我?” 很直白的话语,像把刀似的扎进赵赫心里,剖开了去。 赵赫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看着眼前那个男人轻轻地抬眼,目光扫向他,眼底的迷离刹那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化作了固态一般,盯得他心头一紧。 一束光扫射过来,短暂照亮他的眉眼。 他的嘴唇都是红艳艳的。 像夺人心魂的山妖。 他说。 “可惜,我只给池周一玩呢。” …… “唔…”许殊在脖子上突然降下的重量里回过神来,池周一正把自己的围巾拆下,给他戴上。 他盯着池周一的脸,她的脸有些眉压眼,哪怕很正常地看人都容易带上一点压迫感。 “怎么了?”池周一给他整理好围巾,注意到他一动不动的眼神,问了句。 许殊忽然靠近她,嘴唇近到下一秒就可以亲上她一样,呼吸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开始交融起来。 “你会抽烟吗?”他问。 池周一放下手,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 许殊抿唇笑着说,“那我教你。” 附近有个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许殊进去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两个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周遭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呼吸声。 许殊扯了扯围巾,让自己脸都露完整了出来。 他抽烟的动作很熟练,嘴唇夹着一根香烟,撬开打火机一下便点了着,夹着蓝色的火花一闪而过,只留下烟头处的一点猩红。 池周一偏头看他,很轻的白雾从他的唇瓣间飘出,缓缓往上,把他的脸都罩上一层朦胧。 夜色里,他的眉眼都变得深艳起来,那层不断往上飘的白雾,把他整个人都好像拉进了什么深渊一样,颓废和艳丽糅杂着,组成了许殊。 池周一接过他递来的烟盒,跟着拿了一根出来,学着他一样咬在嘴唇间,拿打火机点燃。 刚燃起火花的打火机在啪嗒一下的响声里消失,许殊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突然的制止让她下意识灭了打火机。 她挑眉,偏头静静地看着他。 身影缓缓拉近,许殊低下头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看见那睫毛的一颤一颤,和蝴蝶振翅一样。 扇起的风暴下一秒在她心头降落。 分明只是两根烟的交触,完成的火种传递。 池周一却有种和他在rou体交缠的错觉。 她没骗许殊,确实是第一次抽烟,不可避免地被刺鼻的烟味刺激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苦淡的烟草味在冷风里飘散,池周一某一瞬间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柑橘味的,有点酸涩。 许殊忽然说。 “池周一,我们都不是好孩子了。” 好孩子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更不会大半夜的还不回家。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抽烟的时候,比池周一只咳了两下的情况要厉害的多。 他咳的眼泪都飙了出来。 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开始有病的,可能是在穿上某一件裙子后。 眼前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好像一切事物膨胀起来,模糊不清,连声音也是如此。 他躺在地板上,天花板也在旋转,很多声音和画面撞了过来,混乱的连脑子都不知道在转什么。 心脏一会快一会慢,他也是,一会难受一会快乐,想死,又想活。 他突然想起他爸抽烟的画面,有时候回家见到温盈,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一样。 他爸就会站在阳台抽一包烟。 许殊也想知道,对于他爸来说,那烟是药,还是温盈才是他的药 。 他第一次抽烟,就是偷的他爸的烟。 学着他的父亲,躲在房间里抽了第一根烟。 太难闻了那种味道,像是心脏都被攥紧,呼吸不过来。 许殊在房间里,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也可能就是他想哭,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就全是眼泪了。 …… “哭了。”池周一突然伸手,指腹擦掉他眼尾的眼泪。 许殊恍惚地跟着抬手,摸到了脸上的冰凉。他看着眼前的池周一,半阖的眉眼都模糊在指尖弥散的烟雾里。 他忽然张口,有几秒的失声。 “池周一。” “我好疼。” 池周一顿了下,触碰在他眼尾上的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很轻地摸了一下。 “不疼。”她按住他的后颈,把人抱进了怀里,“抱抱就不疼了。” 许殊埋在她的肩膀上,夜里的风当然很冷,但他知道,世界上没有比她的怀抱更暖和的地方了。 被捂住的声音变得沉闷起来,许殊抱着她问。 “池周一,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池周一也不太记得上一次下雪是在什么时候,可能是小时候吧。 “你想看雪吗?”她问。 “想。” “那就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