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

    成彤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坐在酒店卧室的沙发上。这是一间套房，空间非常的大，有客厅办公桌等等，还有两个卧室。最一开始跟着齐国阳出来的时候，成彤看到两个卧室还惊讶了一秒，转过眼就明白了。这个位置上的，有多少真夫妻呢，就算是真夫妻，这个年纪了，睡在一起的也不多了。这倒跟感情好坏没多大关系，实在是有时候作息不同，或者有一个人太忙会打扰到一个人，干脆为了舒适分开睡。几十年的夫妻，关系好坏实在不在一张床上。所有有时候两人一起出来，齐国阳回来太晚，很自觉地就睡在了另一个卧室。反正都挨着嘛，能有什么的。成彤心大，她连齐国阳回不回家都不是很在意，更不会在意这个了。今天，却是不一样的。成彤想着想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齐国阳还在开会没有回来。她换上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另外一个房间，把枕头都拿了过来，然后给齐国阳秘书打电话，问齐国阳什么时候结束回酒店。秘书接到电话，是有一些懵的，一是因为成彤的语气，她说话一向是不紧不慢的，但今天变了，很干脆直接地问了问题；二是秘书和他们一起出来过这么多次，成彤自己回去后极少打电话问领导什么时候回去。虽然如此，秘书依然如实相告，主要是他也不敢不说呢。

    齐国阳从会场出来，身后跟着一帮人，快走到车前的时候，他挥手和对方告别，秘书想趁机跟他说句话，告诉他成彤打电话问了。还没逮住机会，齐国阳上了车。秘书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倒是让齐国阳注意到了，撇了他一眼。秘书就不敢说话了，上了另外一辆车。齐国阳坐在车里，抬手看了看表，呼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他想的是，回到酒店洗个澡，听成彤说说她的见闻，然后就休息。想到成彤，他哼了一声。司机听见了，看了两眼后视镜，虽然语言不通，但他能明白这个哼的意思，以为是自己开车有问题，越发小心了。等到酒店的时候，齐国阳纳闷，怎么就这么点路，开了这么长时间。他摇了摇头，在人群簇拥下进了电梯。

    进房间之前，他以为成彤会在办公桌前看书或者打开电视随机挑一个电影。一进门他没有听到电视的声音，转头一看办公桌前也没人。齐国阳这就认为，成彤是休息了。他怕打扰到她，就打开了另外一个卧室的门，进门一看，床上明显是有人动过的痕迹，枕头也没了。他心里了然，这里除了成彤，没人敢碰他卧室里的东西。齐国阳心里一时有些得意，成彤这是等着他要跟他一起睡的意思呢。他在这个房间换了衣服，想着跟成彤打个招呼，再去成彤那边的浴室洗澡。齐国阳知道，不洗澡，成彤是断然不会让他上床的。两个卧室之间有个相连的门，齐国阳一摁门把手，果然没锁，心里更加确定了。其实，他对于成彤的这种态度是很高兴的，谁不想累了一天躺在床上和爱人说会话呢。但齐国阳不知道的是，女人，不是你能猜中的。

    进了卧室，齐国阳一眼看到成彤坐在卧室床前的小沙发上，面对着窗户。他觉得这是在等他，就喊了一声成彤，我回来了。成彤没有应声，头倒是转过来了，看着他。齐国阳被这么一看，心里就有点犯怵。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多半是没有好事的。这时候他其实想借着洗澡躲过这一茬，但是他忘了，这时候女人怎么会让男人跑呢。成彤看着齐国阳，没有什么怒气，眼神冷冷清清的，说，要是出来途中我不跟你回去了，这行不行。齐国阳摸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说，这估计是不行的，你是有什么想法嘛，你说出来，我尽量让他们满足你。成彤笑了，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自己出去。齐国阳心里咯噔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成彤说，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反正跟着你和我自己出去也没区别。齐国阳不理解，说怎么没区别？是谁慢待你了？成彤听到这话，火突然冒了上来，她想慢待她的这位就在这站着呢，居然还好意思问！她指着齐国阳说，每次跟你出去，你不是把我落在后面，就是直接忘了有我这么个人啊！还要秘书提醒你，你才想起来我在后面。你说，这有什么意思，是不是还不如我自己出去！齐国阳听到这话，白天的怨气又冒了出来，他阴阳怪气地说，是，你自己出去多么自在，不用顾及是不是正式场合。成彤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她本来以为以齐国阳的性格，她已经说出了症结，他一定会道歉，没想到，他居然还敢阴阳怪气怪自己。成彤走到齐国阳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你说清楚，我怎么不顾及正式场合了，我在哪个场合给你丢人对不起你了，你说！看成彤真生气了，齐国阳有点后悔说了那句话。大抵是知识分子都最爱清名，他知道，成彤这么多年，最看重一个体面。这时候齐国阳心里的那点气跟成彤的一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没了一开始的干脆，小声地说没有，你很好，不要说这么重的话。我就是看不惯那个人，他……接下来的话齐国阳说不出口了，不用他说，成彤也明白了。一听他说这个，成彤嗤了一声，说现在说我话说重了，你刚才怎么不说。难道我能控制别人吗？你说，接着说，今天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话就断在了这里，她不想说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齐国阳，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已经换了衣服准备要和自己一起睡觉了。成彤指着门口说，给我出去，我不和小人同床共枕。齐国阳一听，知道成彤今天是好不了了，想着先让成彤消气，不要气坏了，气消了，冷静了，两个人一说，也就好了。其实，他犯了男人通常会犯的一个错误，应该纠缠的时候，却退缩了，真的解释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他不会说，他看着成彤说，你消消气，太晚了，明天还有行程，你休息，休息，我去隔壁睡。成彤一听，火更盛了，好嘛这时候你还想着明天的工作。她只差没有跳脚，瞪着眼睛说赶快给我出去。没有办法，齐国阳点头，冲着门口走了。快要开门出去的时候，齐国阳想起来，隔壁房间没有枕头，他瞄了一眼成彤，说，彤彤，隔壁房间我看了，没有枕头，给我一个枕头吧。成彤一听，现在要枕头了知道叫彤彤了。她哼了一声，利落地说了一句没有，快出去快出去！

    齐国阳叹了一口气，开门出去了。刚关上门，他就听见了门锁上锁的声音。于是又叹了一口气。他是不好意思管工作人员要枕头的，一是太晚了不好打扰人家，二是人家肯定会好奇，好好的枕头怎么没了，两口子是吵架了呢还是做别的了呢。齐国阳不想成为别人八卦的对象，不止是成彤，他也要脸。开门进了另外一个房间，他左右看了看，拿过来不准备穿的西装，团了一团，凑合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