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针 第2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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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六子晃动锁链,让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懒懒说:“霍都督,我要说的都跟陛下说了,只待陛下明察,我跟你没话说。” 霍莲冷冷看着他。 “用刑吗?”朱川在旁挽起袖子问。 霍莲还没说话,梁六子在牢房里扯着锁链喊:“来啊,往这里打啊,随便打,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 他斜着眼看霍莲。 “……不会多说一句有关七星小姐的事。” 朱川冷笑:“谁在乎她!” 梁六子呵呵两声,谁在乎?不在乎干吗威胁恐吓让他不眠不休地去送剑?想到当时的情形,他忍不住想跳起来叉腰大喊,那可真是太凶险了! 那女人一人被五人围攻,手无寸铁,对方那兵器简直如鬼魅,碰上就碎。 要不是他及时把剑扔过去,那女人现在已经成了碎泥了! 但他忍住就是不说。 梁六子斜眼看着站在牢房外的霍莲,担心你那个爱宠?急死你! 霍莲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我知道了,她让你什么不说。”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梁六子愣在原地,什么?怎么就知道她跟他说什么都不说? 不要告诉皇帝只有墨门能修北境长城,不要说是墨者在奔赴北境。 只要说北境长城多么重要,让他把北境长城损坏前后军民伤亡做出对比,不要提半句怎么修的,为什么坏的,那些过去的事一概不要说。 他可什么都没说呢! 霍莲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哎!”他忍不住喊了声,“你不想知道啊,那女人可说了很多呢。” 朱川冷笑:“说了鬼才想知道!” 说罢也转身而去。 留下牢房里梁六子摔打锁链破口大骂。 今日这一折腾已经到了日落时分,都察司的牢房外一片鲜红。 霍莲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看落日。 “都督,靠梁六子一人能把这件事圆过去吗?”朱川低声问,带着几分担忧。 梁六子的确是擅离职守,且早就来到京城了,又被他们放了出去。 对其他人的动向不察,皇帝或许不会在意,但对北海军,尤其是姓梁的,都督如果不知情,陛下是会生疑,不满的。 霍莲说:“还有刘宴呢。” 朱川一顿,哦,是,还有刘宴,刘宴会圆了这件事吗?还有,刘宴是怎么回事? “沿途的消息回来了吗?”霍莲问。 朱川忙说:“马上就到,刘宴就是走得快一些,他的动向我们也一路盯着呢,我这就去问,都督稍等。” 霍莲又摇头:“我先进宫了。” 又不急着知道刘宴的事了啊,朱川心想,道:“都督也不用急着去见陛下,陛下现在肯定在审问刘宴,问完了才会问都督。” 霍莲只嗯了声:“一会儿你送过来就好。”向外的脚步未停。 朱川挠了挠头看着霍莲在兵卫们的簇拥下疾驰而去。 都督怎么这么急,看来也担心陛下生气。 他不再耽搁,催问各处的消报,在落日余晖消失的时候赶去了皇城。 皇城里点亮了灯火,御书房更是灯火通明,朱川赶到时见霍莲在侧殿,隔着窗户听皇帝那边的说话,内侍们视若未见,可见是皇帝允许的。 朱川稍微松口气,走过去小声喊“都督——” 霍莲对他嘘声。 朱川忙噤声,听得那边传来刘宴的声音。 “……现场很激烈,那些人的确很像官兵,但在梁六子面前还是溃不成军……” “……梁六子说他虽然一人,但用了防护。” “……这些防护是北境长城惯用的,北海军中也借用了很多,所以靠着这些器具,他一人抵挡了百人的围攻……” 朱川听到这里心里呵了声,梁六子可真能吹。 “都督……”他忍不住小声说。 刚开口再次被霍莲示意噤声。 朱川不敢再说话,看霍莲专注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夹杂着器具响动,刘宴似乎在展示当时的场面。 “……拒马与我们常见的不同,极其敏锐,且宽厚。” “……床弩改造了,射程更远,且绞盘省力,梁六子说自己一只脚踩射板,一只脚转绞盘就够了……” 里面皇帝似乎也听得入神,过了许久才说话。 “朕知道了。”他说,然后声音拔高,“霍莲。” 在这边的霍莲应声是,从侧门走了过去,朱川迟疑一下跟上去。 御书房内摆着满满当当,除了刘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器具,还有很多奏章,皇帝面前也摊开不少,可见先前有不少人在。 皇帝依旧看着刘宴。 “是墨徒吗?”他问。 “臣的确是怀疑墨徒有动向才追查去。”刘宴说,摇头,“但那些人不是墨徒。” 他说着看了眼霍莲。 “一些尸首我已经带回来了,霍都督可以看一看。” 霍莲没说话,只等皇帝开口。 皇帝沉默一刻,看向霍莲,问:“那个北境长城,真的防护很厉害?” 霍莲说:“对于善于狩猎的夷荒人来说,在北境长城面前,就像猎物。” 皇帝再次默然,视线扫过桌案上的各种册子,上面是历年的边军边民数目,已经与梁六子报上的做过比对了。 “你怎么看?”他突然问。 信还是不信梁六子的话?北境长城修还是不修?问霍莲吗? 霍莲这个曾经的北海军该怎么答? 刘宴忍不住看着霍莲。 霍莲俯身:“请陛下恩准,臣去看看。” 哎?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惊讶,这意思是说……。 “你要去边境?”皇帝脱口问。 霍莲抬头迎着皇帝的视线,点点头:“臣亲自替陛下看。” 第4章 此一去 御书房的人都退了出去,连内侍都不留一个。 这也是唯有霍莲才有的待遇。 皇帝在室内踱步,停在一旁悬挂的舆图前,在北境的方位,有一道浅浅的不太起眼的线。 这就是北境长城。 在他当皇帝之前就已经标记在上面了。 不过疆域这么大,兵马那么多,一个防护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历来再坚固的城墙也防不住敌人。 真正能守城的是人,毁城的也是人。 “朕其实早就知道梁寺跟晋王勾结。”皇帝说,“在朕还小的时候。” 虽然是没有人在意的皇子,但该学的也要学。 “朕看到梁寺教授骑马射箭的时候,总是格外会纠正晋王的动作。” “朕是无人在意的人,所以也最知道什么叫在意。” “当时我还提醒过太子,太子并不在意。” 一个梁寺,偏远之地的将军,对一个皇子偏爱一些也没什么,身为太子他有嫡长正统,他有太多文官武将世家的在意。 “我也觉得多想了,一个梁寺,一个只不过是因为母妃受宠,比我看起来日子好过一些的皇子而已。” 果然,当受宠的妃子一去世,这个皇子就被赶去封地了。 但谁能想到,最后太子竟然死在这两人手中。 “朕根本不信北海军。”皇帝转过身,看着霍莲一字一顿说,“那是梁寺带出的兵马,那是梁寺义子们掌控的兵马。” 霍莲迎着皇帝的视线,点头:“臣知道。” “北海军能存活到今天,一是因为你手起刀落斩了梁寺的头,保住了北海军的声誉,再者朕仓促登基,为了国朝安稳,不想牵连过广,不想引发兵马动荡,也没有可信任的武将和兵马来接管北海军。”皇帝说,看着霍莲,“最重要的是,有你为朕盯着北海军,朕,相信你。” 霍莲俯身叩头,再抬起头:“所以请陛下准许臣亲自去,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样。” 皇帝看着他,声音缓缓:“你去那边看看,如果北境长城没他们说得那样要紧,就让北境长城和北海军一起消失,如果北境长城果然很重要,那就留着它,让北海军消失。” 总之,他这一去,梁氏将军们消失,兵马打散重新调配,从此世间再无北海军这个称号。 霍莲将头低下,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碰:“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