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话说靖康年间，金军、官军和各路盗匪，可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在这群类人群星闪耀时的可持续性竭泽而渔下，河北、河东生民的选项有三个：要么投军，打不过就加入；要么开润，逃亡黄河以南择地暂居；要么结社、结寨据险自保。随着金兵第二次迅速南下，所过之处出现了更多的流民、散兵，太行山区啸聚的山民越来越多。

    所以，马扩在山寨举义旗，所投者甚多。很快便号称“拥兵十几万众”。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金人逼得无路可去，含恨举起反旗的河北百姓。之前基本没受过什么正式的军事训练，并不能立刻与正式的军队画等号。

    “仙…大王，你在写什么呢？”江南春撂下笔，揉着酸疼的手腕。

    义军识字率低下，急缺基层管理人员。赵仙郎以此为由，把帝姬姊妹们和她的两位“郡君”都拉进了文书工作的队伍里。

    但赵仙郎自己就…说来惭愧，她私下里实验过几次，这具身体似乎并没有穿越者常备的“rou体记忆”这种东西——如果有的话她在金营里也不用求生欲极强地暗学礼仪了，勉强写出那手毛笔字惨不忍睹。而且，虽然现代人常自夸“无师自通繁体字”，但对于没有专门学习过的赵仙郎来说，她也就是个会认不会写的半文盲。

    这样下笔贻笑大方的水平，还是不要到人前现眼了……赵仙郎只好昧着良心暂时放弃文字工作，私下里挑灯夜战，照着从前顺来的字帖练起了书法。苦于不敢向人透露此事，她目前仍没练出什么成果来。

    “没什么，一些胡乱想的玩意儿罢了。”赵仙郎掩上她那笔鬼斧神工的字，江南春也知趣地没有再探看。

    既然有了大量兵源，接下来当然是整编部队、训练新丁、找到并维持稳定的粮草、武器来源，时刻打探敌军行踪免得被突然袭击……赵仙郎又有点可惜自己绑定的不是p社系统了。

    “说起来，义军现在有多少粮缗？”余羞花道。赵仙郎回过神来：“缗…咳，六娘是问有多少钱吧。”

    “是。”余羞花微微颔首，“大王从前长居深宫，可能不晓得。这军队cao练、调动，都少不了赏钱……京城禁军便是如此。”

    “太原之战时，种少师军用神臂弓击退金军，却因犒赏不及，士卒一哄而散，最终身死战败。”赵金奴不知何时也进来了。她是宋钦宗赵桓亲妹，驸马曹晟又出身将门，对靖康中的战事比其他帝姬知道的多些。

    “嗯，这美妙的带宋传统……”在《逆水寒》游戏里，种师道是碧血营的重要NPC，赵仙郎闲来无事时在网上也曾看过这场奇闻，对宋朝军队的成色有了一定的认识。

    赵仙郎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背包余额——能直接拿来用的金银绢帛她都毫不犹豫资助给马扩了，心情又抑郁了几分。

    为啥她的系统不是○卢的呢。赵仙郎想起来曾经看过的网络小白爽文，要是她的系统也能每天打卡签到，就送北府军、玄甲军、戚家军等等，她敢像明末的袁崇焕一样放言，五年平金——

    呃，好像举的例子不太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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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更遥远的南方，抗宋奇侠、海上飞人、大金江南国主——完颜构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南征扬州。

    赵仙郎当初在燕山和会宁搞事，让许多这个年代的金国明星人物都提前领了盒饭。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赵构等宋廷主和派——或者称“投降派”更恰当些？畏金如虎。以至于金军这远比历史上规模小了很多的第三次南征，仍是将赵宋行在吓得一路狂飙，直至扬州才稍作驻足。

    殿里温暖宜人，点着清雅的熏香。赵构倚在榻上，身前有娇媚的江南歌伎献曲，身边几个灵巧的侍女给他倒酒。吴芍芬一身戎装，侍立在赵构身后。

    虽然如今的吴芍芬还只是个小小的和义郡夫人，但在历史上，她可是个传奇人物——宋高宗第二任皇后，宪圣慈烈皇后吴氏。据《宋史·卷二百四十三列传第二》记载，吴芍芬出生时便有不凡之相：“近尝梦至一亭，扁曰‘侍康’；傍植芍药，独放一花，殊妍丽可爱，花下白羊一，近寤而异之。后以乙未岁生，方产时，红光彻户外。”等到吴芍芬长大后，被送入康王府中侍奉，正应了她父亲梦中“侍康”一说。

    在赵构登基后，吴芍芬还会被一路晋封，从最开始的和义郡夫人，到才人、婉仪、贵妃，绍兴十三年被册为皇后。直到1197年（庆元三年）去世，终年83岁（虚岁）的吴芍芬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长寿皇后。在两宋诸后中，也是少有的对政治影响较大的皇后。

    本来这样的人生怎么说也能拍部大女主，可惜摊上完颜构，再好的题材也烂了。如今的吴芍芬是不知道后世之人的这些感慨的。她只是偶尔会在夜半侥幸，因为常伴康王左右，逃过了像康王府的其他女眷一样，在靖康之变中被金军掳去的命运。

    到了太平的扬州，被金军吓破了胆的赵构仍不能安心。吴芍芬虽然年少，但妍丽可爱、知书达理，更难得的是颇通骑射武艺。有她侍奉在旁，总能让赵构有几分心安。

    当然，吴芍芬虽好，赵构也不会冷落了其他美人。正巧潘贤妃派人来禀，皇子赵旉略有不适。吴芍芬便顺理成章退下，又被皇后邢秉懿召了去。

    在会宁时，由于赵佛佑、赵神佑二人的提醒，赵仙郎便顺路将赵构的正妻邢秉懿、侍妾姜醉媚一同救出——另一名侍妾田春罗在被押送北上的途中便不幸去世。至于赵构的生母韦太后，则在众人有意无意之下，被遗忘了。

    赵构见姊妹、女儿、妻妾皆归国，唯独生母仍身陷敌营，不免对传闻中救出宋俘们的“北地义士”心生不满，连带着也迁怒了归国的这些女眷们。只因大臣们力谏，这才放弃了诞育皇子、宠爱正盛的潘贤妃，捏着鼻子将他心里“失贞”又“抛弃婆母”的邢秉懿立为皇后，却是再也没踏入过邢皇后殿内一步。

    皇帝冷待皇后，吴芍芬作为妃子却不能不做足礼节。更何况赵构也需要妃子来替他做样，演出“礼重中宫”的样子来。“如何？”邢秉懿自北归来，早已不在意许多繁文缛节。吴芍芬刚坐下，她便开门见山道。

    “金人推阿骨打嫡长孙合剌继位，改元天眷。”吴芍芬低声道，“官家遣使恭贺，似是……有意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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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登基了？”

    “金国太祖嫡孙，完颜合剌。”马扩迎着赵仙郎茫然的目光，解释道，“其父完颜绳果早逝。此子宣和元年出生，如今不过十岁。”

    “这么说来，应该是金国各方妥协的结果。”赵仙郎感觉她的脑内cpu又开始过载了，“虽说如此，金国应该不会停止侵宋，否则他们必会内斗。”——再加上南边还有个对待敌军如春天般温暖，对待友军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的完颜构。傻子才不狠狠地揍他，让他爆金币呢。

    “子充，如今大宋各地形势如何？”

    “河北一片乱象，臣所知的也是不多……”马扩面露忧色，“只说年初，金人便再次兵发三路南侵。中山府与太原、河间并称三镇，靖康元年便被围，如今仍在苦受。”

    “洛州亦为河北要镇，去年被围。知州王麟以城降金，军民愤而杀之，推举统制官韩一主持城防，各路亦有义军来援。金人持久围困，城中始终不屈。但算算日子，怕是快要粮尽了……”

    “还有……”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听完了马扩的军事情报，赵仙郎仿若灵魂出窍般地瘫在了座椅里。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烂些。

    “大王不必忧心。臣正要去求见官家，请求派兵北伐，收复失地。”马扩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连忙出言道。

    ……这一趟多半会白跑。赵仙郎用脚趾都能想到完颜构会是个什么反应，不被他拖后腿就算成功。“我听说南方也有起义不断，官家不一定能腾出手来支援我们。义军发展不能只指望求援。”

    “大王说的是。只是大王在此，总要让官家知道……”马扩小心翼翼道。

    “子充说的是。”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赵宋宗室郡王，在外不声不响地拥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完颜构指为“谋逆”了，“那就向官家讨个名分来吧。至于什么粮草兵马，能求来自然是好。若官家要下旨或派人来微cao……指挥的话，尽量推辞吧。”

    马扩称是，又道：“既如此，还需大王一物。”

    “什么？”赵仙郎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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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麻烦了……”

    绞尽脑汁地暂时搪塞过马扩，赵仙郎逃也似的回到卧房，扑在榻上闷声哀嚎。

    要向官家表明身份，还有什么比郡王亲笔书信能更有说服力呢？理是这么个理，但赵仙郎写不出来啊！

    “又不能瞎写一气……就算马扩不怀疑，等见了完颜构也肯定会被拆穿，连累他落个欺君罪名。”赵仙郎翻过身，望着房梁头脑风暴，“向马扩坦白自己不是广平郡王？但这样的话，他也可能会提出让我用‘保福帝姬’的手信……”

    “拜托给金奴她们？那我也解释不了我为什么连自己的笔迹都写不出来啊……说自己年幼不堪大任？那不就是在削自己的话语权，多来几次谁还会重视我一个小姑娘的话……”

    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由远至近。赵仙郎敏锐地噤口，脚步声在屋外停下了：“二十一哥？是我。”

    来的人是赵富金。飘渺的烛火下，赵富金苍白秀丽的脸庞似乎也变得莫测起来。“十四姐有什么事吗？”赵仙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赶忙开口道。

    “我是来为二十一哥分忧的。”赵富金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宫中兄弟姊妹不在一同念书。仙郎想模仿二十一哥的笔迹，怕是有困难。我得爹爹看重，偶尔也可到资善堂处一观。仙郎若是信得过，不如由我代笔？”

    “……那就多谢十四姐。”赵仙郎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可眼下也是无法。

    铺纸磨墨，下笔一气呵成。就算是赵仙郎这种以前从未接触书法的人，也觉如锥画沙、笔精墨妙。“写好了。仙郎看看，可有差池？”赵富金含笑递过信。

    “嗯，没有问题。”接过书信后，系统便弹出了“获得【伪造书信】”的提示，赵仙郎点开物品详情，赫然写着“赵富金伪造的书信，足以以假乱真”。

    解决一桩难题。赵仙郎不由得心头一松，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为自己斟了杯茶。

    “说起来……”

    “十四姐还有何事？”赵仙郎想起了游戏里碧血营的其他NPC，除了大名鼎鼎但此时尚不知上哪去找的岳飞，似乎还有好几个都是历史上的名将。要是能多收集几个SSR就好了……

    “仙郎与二十一哥同为韩修容所出，关系一向亲切，理应比我更加了解二十一哥才对。怎么连我刚才模仿的不是二十一哥的笔迹，而是十八哥信王的笔迹都看不出呢？”

    赵仙郎被刚喝下去的茶水呛住了。

    天杀的系统……她能举报bug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