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篇2
野外生存。是杀手训练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杀手是个综合性很强的职业，虽然现在暗杀行动大都在都市进行。但野外求生能考验一个人的耐力、求生技能和心理承认能力，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ta一定不是个合格的杀手。 经过又一个三小时的长途跋涉，众人围在黑色的大巴前聆听教官讲解规则。 “一人拿上一个背包，里面会有必要的装备。可以自行组队最多两人，可以抢其他人的东西，可以杀人。期限为三天，要求穿过这片森林，期间不会有任何救援。”教官说完后，给所有学员留下组队时间。 李笑白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自顾自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坐在榕树底下清点物资。他的脑袋因为晕车现在还在作呕。 柳明晞突然在他面前探头，小碎步挪了挪，小狗似试探性问道:“那个……你要不要跟我组队？” 李笑白放下手中动作，抬头挑:“你为什么要跟我组队？你不是跟纪渊玩得挺好的吗？”说完他瞥视不远处在说笑玩闹的纪渊和祁理。 来这里不到三个月的柳明晞，身边的熟人已经比在训练营待了两年老人的李笑白还多了。 “那是只有我在的时候，但……”柳明晞无奈状摊开手，“祁理来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眼睛和话题总是黏在对方身上，完全对我不管不顾了。” 李笑白低头继续干着手上没做完的事:“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友谊也会这样的事情啊。两个之间插入进第三者，导致原本的另一方被其他一个忽略。从来未踏进友谊的殿堂里的杀手先生一直以为这种事在爱情方面才有。 父亲的话不合时宜浮现在他脑海里:“有时候友情和爱情不一定分得很清呢，它们都具有强烈排他性。” 可真是人类复杂又多变的感情啊…… “走吧”他神情暗了暗，起身甩包给旁边的少年，只拿着特制的云刀走向树林深处。对于李笑白来说除了那把刀，其他东西可有可无。 “诶～～你同意啦！”柳明晞无意识接过旅行包，望着他离去笔直的黑色背影发愣……几秒后才抱着旅行包屁屁颠颠跟上去。 说实话，抛开一切不谈柳明晞确实是个不错的队友，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聒噪。 一路上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他以前的各个经历，加上耳边时常响起的蚊子叫，实在是让人心烦…… 李笑白机械性快速行走在稀有的、树木不算茂密的地面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边的蚊子小虫是越来越多，这就代表水源在附近。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 “呀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幽静的树林里，惊起的鸟带动周遭树叶纷纷扬扬落在脸色铁青的杀手先生发梢上…… “又怎么了？为什么你的事情就这么多呢？”他气愤猛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我……我不小心掉进别人捕野猪的陷阱里……了……”柳明晞声音闷闷地从地下传来。 “喂，你没事吧。下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有的猎人为了防止掉进陷阱里的野猪跳出来，会在下面插满尖利的木棍。要是在野外求生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因为掉进平民的陷阱而受伤淘汰，不光是陷阱里的那人，连他在外面的队友也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李笑白绝不允许这类事情的发生。他大步流星冲到陷阱边，陷阱不深大概两米多，制作它的人大概也只是为了抓点小型野猪，柳明晞可以轻松跳出来。 柳明晞在下面抱着大约五公斤的装备，后退两步在狭窄空间轻轻助跑，李笑白往旁边侧开一点，少年完美地落在他脚边松软的泥土上…… 他全然忘记刚刚踩进陷阱的丢人，高兴地向李笑白叽叽喳喳夸耀自己的动作，后者则盯着他干净的双手沉默不语。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春游了。 柳明晞捡起地上的不知名果子兴奋地向李笑白介绍。对方盯着他的手指…… 手指不就是手指比我长了一小节嘛，为什么会这么灵活呢？ 柳明晞踩上一块大石头小心避开苔藓扯过一枝树梢向李笑白讲解。对方盯着他的大腿…… 身高不就是比我高了半个头嘛，为什么会这么有力量呢？ 他想起一个月前让他从第一名不败神话的神坛跌落为万年老二的那场比试。羞耻心和不服输涌上心田。 “时候不早赶紧准备好我们今晚住的地方。”他暗自恼怒地撇过头。 两人安营扎寨的地方位于一条湍急河流的河岸十米处。河流地势起伏大，下面有大大小小很多石块。 他们的头顶、树木延伸的天空上呈现出交相辉映的橙黄，黑暗在慢慢向中间侵蚀，鸟儿早已归巢，静静地看着这里的闯入者。 “呦西，好吧，你生火我来搭帐篷吧。我以前经常帮家里人搭建蒙古包呢。” “……你不是新疆人吗？” 十分钟后，两人围坐篝火边，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的野兔，展开以下对话: “味道怎么样？” “烤的还行……如果有调料包就好了。” “那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带我家乡特色烤羊腿回来！嗯～虽然味道没有现烤的好吃。” “烤羊腿是什么？” “呃，就是这样那样的那种烤着吃羊的腿。” “那不就是烧烤吗？” “比烧烤还要好吃的——” 经过商议，酒足饭饱的两人决定轮流守夜:李笑白守上半夜，柳明晞守下半夜。 虽然这次训练并不要求杀死别人，甚至没有对手，但假借训练偷偷暗算自己平常看不爽人的事常有发生，平日里霸凌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这里可是上下所有人都是神精病存在的杀手组织墨啊，包括首领。李笑白垂下眼睛擦着自己的匕首想。 正在他把手里东西翻过来擦第二面，冰冷的刀刃反射出李笑白淡墨的眼睛时，不合时宜的脚步和植物被滑动的声音响起—— 西南方向。 跑得很快很急，但后面再无追逐声。 估计只是被赶到这里并没有被下毒手。 “啊啊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李笑白寻声抬头，让他意外的是跑出灌木丛的人，正是白天和纪渊排挤柳明晞的那个祁理。以他的动作来看是想要渡河。 伤得这么重，估计下落不明的队友也在劫难逃。 李笑白的余光集中在帐篷那边，对他做出那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出手相救的。 我们的杀手先生看到帐篷里柳明晞突然坐起来，紧张地拉开帐篷门，向外左顾右盼:“什么什么。怎么回事？是出事了吗？” 李笑白用擦好的刀指向那边，柳明晞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在河道另一边浑身是血的祁理。 “天呐，”他捂住大张的嘴巴，“快点啊！我们快去救他！” “我不要。搭救无关人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他腹部受伤了，没人知道有没有伤到他的内脏，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李笑白抱臂冷冷道。 “好吧。那我自己一个人去救他好了。”他拖出帐篷里的旅行包翻出一根一元硬币大的麻绳。 李笑白看着吭哧吭哧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充好气的救生衣打上水手结的他，有些无话可说:“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是二月份，这里的水流很急，晚上的河水比白天冷得多，就算他幸运地过来了，也会因为被河里的石头刮伤感染而死。” “可是就算是这样，即使努力了也不会有遗憾不是吗？”柳明晞侧脸的绿色眼睛明净而坚定。 “遗憾么？我可从来没觉得不救人是一种遗憾呢。” 说话间，祁理已经的大腿已经没入河中了，晚上河水刺骨的严寒令他悚刺起来。他带血的嘴唇此刻在不停打颤。 这条河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一米七八的人站在里面河水刚好没入胸口，压迫心脏的高度甚是危险。在失血和呼吸困难的双重作用下，他很快体力不支停留在一个巨大的石块前歇息。 “你等着，我这就救你。” 柳明晞后退两步弯下右膝，左脚牢牢钉在地面，手中的救生衣通过麻绳的惯性从空中抛出。刚好落到祁理手边还要远一点的地方。 河中的伤者激动伸手，手指却不小心把它推到更远的地方——一个他够不着的距离。 希望变成失望，绝望浮现在年轻的脸庞上。他崩溃了。 湿着的衣服像口香糖一样黏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黏在带着伤口的身上更不好受。 身心折磨之下，祁理居然要做出破釜沉舟跳进水里的趋势！ “唉，唉！不要啊，祁理！我们再试一次，这次一定会成功的。我一定能救你过来的。”柳明晞有些急眼。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他，祁理再度缓慢抱紧面前的石块，等待陆地上人的下一步动作。 “好，我要开始了。”柳明晞把救生衣拉上来，重新挥起麻绳，想象自己是在家乡草地上帮助叔叔们套狂奔的俊马…… 一滴冷汗从他下颚角划过。 橙色的救生衣从月球前飞过，落在了祁理的头上。要不是因为今天月光不够闪耀，李笑白可以看清他眼角的眼泪。 他一只手扣在石头上另一只手快速穿好救生衣，在柳明晞引导下，才小心翼翼地试着向前走两步。 地底的石头实在是太滑了，祁理一个不小踩空，河水巨大的冲力把他折成两半！右腿娇嫩的大腿连裤子布料被一旁的碎石划拉出一条伤口！ 柳明晞也被带动上前半步，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色的鲜血像烟雾一样散开迅速消失不见！ “他快要死了呢。”李笑白站在柳明晞旁边不咸不淡地说。 “算我求求你了，快来帮我吧！李笑白！我可以答应一个你的一切要求。”柳明晞的双手已经被粗糙的麻绳勒红，他的眼睛先要哭出来了。 “……”李笑白啧声。 “这是你欠我的。”现在不杀人的杀手先生脱下外套走到水边用脚试探各处暗流，他纤细的手指抓住救命麻绳，缓步走到祁理身边。 祁理的脸色已经变得比他的刀刃还要苍白。 李笑白的左臂环住他的胸膛，右手撑着石块向上一瞪！两人身上的水顿时活蹦乱跳起来…… 李笑白艰难地将怀里人反过来，把他的双手拉到自己胸前扶着，以一种背对背的姿势趟过河。 “啊呃！”他走得好好的突然向后倒去，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柳明晞看到也不由得惊叫起来。 好在这条河宽度不长，李笑白顺利稳住继续往前走。 要是在长那么点李笑白和祁理就真的要到下游才能找得到他们了。 “呼呼……” 黑发少年跪在岸边身上狼狈不堪，湿漉漉的发丝像树根一样虬扎在他的脸上，背上人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使他撑着的双手被砂石扎得很痛很痛…… 柳明晞军姿蹲在一旁搂过祁理，昏迷的他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这下三人全都湿了。 李笑白张开手烘烤着仅有的热源，军靴被甩在一边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干。干掉的衣服经历火焰的烤弄变得很硬，穿在身上很不舒服，但也比湿着强。 柳明晞在他身边蹲下，李笑白眼皮都没抬:“处理好了？” “嗯，好了。”他挠了挠自己细软的头发，语气闷闷的。他刚才一直在帮祁理处理伤口。 柳明晞扭头望向李笑白，又迅速转回去。在他重复这个动作第三遍的时候，李笑白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干什么？” 没，没什么啊……我只是在想你的要求要怎样实施。我是个有节cao的人，要是那种色色的事情，我我就勉强同意吧！” “喂，你觉得我是会提那种恶心要求的人吗……？”柳明晞脱线的线出现在李笑白的脸上。 “那这样，下次教官再让我们两个比试的时候，我故意（在李笑白喊他的名字）放水……” “柳明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愤怒的打断！ 柳明晞看着对方充满怒火的眼睛愣神…… “让我做出这样作弊的事情，我可办不到，这可比得了第二名还要卑劣。我救祁理，是为了不让你连同他一起掉进河里，仅此而已。虽然我一个人也能穿过这片森林，但我并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不想被别人嘲笑是‘保全自己丢弃队友’的怂蛋。我不想被别人嘲笑是因为我有尊严。你说出这样的话可比当面骂我还要令我难受。”他的表情很差，差到了极点。 柳明晞像是被他的话攫住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眼睛无措的飘向祁理所处的方向…… 晚上的突发事件都令两人睡意全无，守着受伤的少年直直来到黎明时分…… 可祁理还是死去。 李笑白说他死于伤口感染。 柳明晞喋喋不休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什么。 他们草草把祁理埋葬…… “埋深点吧，容易被野兽吃了。”这是李笑白在那次争吵过后对柳明晞说的第一句话。 “埋深点吧，再给他放上几支鲜花。”柳明晞说。 当李笑白放下他们尽可能摘到的鲜花里的最后一朵白花起身时，他听到柳明晞小声的说了句:“R.I.P。” Rest in Peace。 愿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