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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独自睡在自己的卧室里,有一些失眠的意思。平心而论,唐信今晚挺身替她解围的举动陆凉风不是不感动。坊间都知唐信甚少会亲自出面插手旁人的事,更是从来不曾为了一个女人出面干涉。侯爷最后会放人多少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明白唐信就是那一种人,那一种从不插手、一旦经手就会豁出身家性命去搏的那一种人。陆凉风不是没良心的人,思此及,陆凉风心底也很有些“有个男人对我这么好我这辈子也他妈值了!”这种家庭妇女经常有的感慨。但是唐信对她讲的那些个动人的情话,站在陆凉风这种混惯江湖的立场讲,她是不大信的。退一步讲,她即使相信,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有情饮水饱、拿青春赌明天”这种事,早已入不了陆凉风这种人的眼。对陆凉风而言,唐信对她好,她感受得到,也感激,她会想方设法报答他,想到的最直接也最了当的方式就是,替他报仇。这不是一个适合女子的逻辑,却是一个适合江湖人的思考方式。陆凉风这二十多年来的成长轨迹早已注定了她一生的江湖性,陆凉风就是那种这世上已经为数不多的会将五花马千金裘拿去换美酒、一口饮尽后便一身杀性能将城来守的那一种人。“报仇……”陆凉风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翻了一个身,两眼毫无睡意地盯着天花板,神游般地想了很多事。陈叔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以父亲贪婪的欲望来说,他一定不会放弃她这一颗已耗尽太多人心血的棋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可是万一,父亲这些年退隐后行事更为小心谨慎,那么她这些心血说不定就白费了,毕竟那一年事败后父亲能卷款逃离已经是死里逃生,人老了,心也会跟着一并老去。陆凉风呼出一口气,只觉前路茫茫,她该何去何从,都是未知数。寻常人谈起报仇二字只觉心血澎湃、波澜壮阔,仿佛这二字就是和男儿志在四方、大事业大格局联系在一起的,其实怎么可能呢,陆凉风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比报仇二字更寂寞、更淡出个鸟来的事情了。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地渐渐指向凌晨两点,正在陆凉风扶着额头想事情的时候,忽然,她的行动电话持续震动,很短促,但不间断。陆凉风拿起一看,是一条陌生短信。这是一条几乎改变了将来陆凉风一生轨迹的短信。当陆凉风看见这条短信的内容时,她脑中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是空白的。陆凉风很缓慢、很缓慢地从床上渐渐支起身体,她甚至连握住行动电话的右手都有些发抖,不得已只能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方式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她对着手机屏幕看了整整三分钟,才确定了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铜蛇之杖。代表她的父亲,无上的权利。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很好。风刀雨箭正当时。当这一条短信、这两个字,落入陆凉风眼中时,她所有的感觉就只剩下了这七个字。一直以为自己仍然是局外人,苦苦追寻入局的途和道,却不料原来在她追寻的这一路上,她早已是入了局,入了她要复仇之人的局。多年过去,父亲的风格仍是依旧,任何一件事,任何一项计划,在父亲眼中永远只有两种结局:好,或者坏。陆凉风毕竟是陆凉风,这二十多年来挨过的风雨流过的血泪不是白费的,她有着一个江湖人根本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有着一个江湖人最原始的直觉和反应。一刹那间,陆凉风脑中翻江倒海,这一晚发生的事如同电影蒙太奇般在她眼前一一掠过,速度快得犹如世界崩溃时的加速度。她想起在夜巷中看见了久违的侯爷,想起梁姐对她说的那一番古怪的警告,想起当日陈叔对她的提醒,想起现在手中的这一条附有铜蛇之杖花纹的短信。当这所有的一切在她脑中串成一线时,陆凉风终于明白了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也明白了她的劫和杀究竟以怎样一种蛰伏的面貌藏在她身边,而如今,终于如命运般降临在了她的面前。天大的事,不过一个“局”字。陆凉风只是不能相信,连梁姐这样棱角分明的人,竟然也已成了父亲用来试探她的局中人。也许是被迫的,也许是自愿的,毕竟她见识过父亲的手段,当真是一掷千金,这世上没有太多的人,会有那般勇气去拒绝这样一笔心动的交易。父亲拿梁老太试探她,当真是用对了,当她眼见昔日曾对她好的梁老太受困时,她绝不会袖手旁观,而陆凉风这一入局,就引出了父亲最想试探的事:唐信,对如今这一个陆凉风,态度几何?月光下,陆凉风的脸颊泛着丝丝青白,远远望去,如同一个死士,诡异、不惧死亡。她拿起行动电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如今日您试探所见,他还很爱我,我们仍是有机会,对唐信下手。”按下发送键,屏幕上很快地显示出新的回复:“等你证明。”终于来了,是吗?对唐信下手,就是他们要她示忠的最佳途径。陆凉风丢开行动电话,却已经丢不开一场风雨。这才发觉后背竟已湿透,冷汗正顺着脸颊滴滴滑下来,她仰头躺倒在地上,忽然有笑一场的冲动。然而当她刚张了张嘴时,腹部却陡然一阵翻江倒海。陆凉风几乎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拉开房门冲向洗手间,跪在洗手间的琉璃台前吐了一番。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神经紧张了。甚至连当年以真面目视于唐信面前时,她都未曾紧张过。距离上一次紧张到作呕的记忆实在太久远,久远到她几乎有些模糊了,似乎还是十多岁的事吧,她被陈叔带去火葬场的停尸房,那一次她吐了整整三天,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吐出血来,后来不知怎样地也熬过来了。再后来的陆凉风,越来越不晓得紧张的滋味,也越来越不晓得“感觉”这二字究竟为何物,连rou身死亡这件事竟也已紧张不了她半分。庭院夜来香开盛,月下凉风再难回。陆凉风深深伏在琉璃台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生怕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会没有。一件外套忽然被披在她身上。陆凉风稍稍回神,微微抬头,一瓶纯净水已经在她手边,正被一只静定的手握着。唐信一身居家服,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轻轻为她拍了一下背,然后拧开纯净水瓶的盖子,递给她,“温的,会好很多。”陆凉风没有拒绝,接过水,仰头灌下,再吐出来,反复几次,最后像是用尽了力气,再没有折腾的心念。将空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