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从此难忘你容颜

    或许是一见钟情。

    自见到阿茉米拉塔的第一眼起，白兰的目光就难以从她身上移开。

    是因为相貌吗？虽然她的确美艳动人，但那不过是她身上最寻常的一点，任何一个视力正常的人都能意识到。而白兰所见的远比这些肤浅的外在更加深刻——他从未见过如此相似的，与他一样饥渴的眼睛。

    他们是势均力敌的针尖与麦芒，对这平庸的世界永不满足的同类。没人比他们更天生一对。

    如此致命的诱惑此刻就摆在眼前，那阿茉米拉塔，仿佛一捧鲜活的火，让他贪婪的心终于燃烧起来，每分每秒，愈演愈烈。

    啊啊，没错。

    必然是一见钟情。

    并且他确信，阿茉米拉塔亦是如此。

    往后数年里，即便白兰在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阿茉米拉塔”也会适当承认：如果没有云雀，那她阿茉莱·罗西，堂堂瓦利安反水第一人，百分百会迎来第二次史诗级大跳槽，去和那个嘴甜的白毛帅哥一起实现统一全世界的伟大梦想。

    然而成年后的沢田纲吉，亦或者是他的参谋里包恩，都太了解阿茉莱·罗西，太了解云雀恭弥了。外加他们都坏得很，一边说这秘密任务非她不可，一边撺掇云雀尽快生米煮成熟饭。

    这就导致在与白兰如胶似漆的第三个月，阿茉莱忽然倒在秘密基地里吐的天昏地暗，好助手肯尼匆匆忙忙地买来验孕棒——我cao这什么，两条杠？

    “坏了，任务目标当爹了。”

    阿茉莱软在沙发上，疲惫的像是一块发了潮的曲奇饼干。她的脸色煞白，艰难地开口：“……恭弥的。”

    肯尼一拍脑门，那他妈还不如是白兰的呢。

    消息通过保密渠道飞速传回意大利总部，彭格列十代目在接到后第一时间自我反省。他诚恳地说，里包恩的主意出得好啊，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太好了，好过头了。如果再让阿茉莱执行任务，那就显得咱们家族不人道了。

    那阿茉莱继续了吗？

    继续了。彭格列还说全家族的功德先从云雀身上扣，谁让他不带套。

    软萌的小兔子在里包恩的魔鬼教育下愈发不做人，门外顾问和卧底组在他的施压下疯狂加班——三天后，肯尼拿出四个方案，让女主演随便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立刻死掉。

    她匆匆翻了几页，一通电话直奔意大利。

    “你认真的吗？”

    接电话的沢田纲吉难得在他正式接任首领一职之后还会感到心虚，他捏着眉头：“目前也没别的办法了。”

    阿茉莱沉默了一会儿，手掌摩挲着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两个弱小的生命。

    “……我不走。”

    一旁的肯尼急得直跳脚，“大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孩子他爹能从彭格列杀到瓦利安，门外顾问连呼吸都是错的，加百罗涅养的马都得遭殃！”

    他说的声音很大，大到电话另一头的沢田纲吉也听见了。联想到中午云雀刚气哄哄地走，顺带砸毁了两间训练室，财政赤字的压力让年轻的彭格列更汗流浃背，“肯尼说的没错。”

    阿茉莱顿了顿，“……你没告诉他吧？”

    “我哪儿敢啊。”

    “你这会儿知道了？当初让我来的时候怎么那么勇的。”

    “我没想到云雀学长会做到这种地步。”彭格列诚恳地说，“你在他心里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重要。”

    阿茉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没想到。”

    十代目：……

    冒昧问下，是这俩人要当爹妈了对吧？

    “你觉得这么一档子事下来，我还能平安无事吗？”她又补充道，“我是说恭弥那边儿。”

    “但是白兰太危险了，而且具线人所说——”停了几秒，彭格列刻意压低声线，“时间快了。”

    阿茉莱不可否认，一些刻在DNA里的母性本能正在暗中改变她，她迫切地想带着孩子们逃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但是。

    “那我更不可能走了，你来不及换一个新卧底，就算换了，那个人也绝对做不到像我一样的贴身监视。你知道的，如果让白兰成功了，恭弥连教训你我的机会都没有，咱们全完蛋。

    “现在的进展比大家的预期要顺利百倍，你不用太担心，白兰不一定会杀我，而且就算情况真的发展到最坏，我也有秘密渠道可以和瓦利安通信。

    “所以继续吧。

    “首领。”

    “…………”

    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彭格列最高领导人下达命令，对任务的执行给予批准。

    尔后，卧底组又继续坚持了四个月，直到白兰窥知平行世界的能力提前觉醒，一夜成神。

    他从别的世界知晓了阿茉米拉塔的真实身份，却平静异常，和往日里眯着眼睛笑的棉花糖没什么两样。他真的没有杀她，只是说，我是真心实意的爱着阿茉。

    “至于别人的孩子，杀掉就好了。”

    宛如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不过为了不伤到阿茉，我会耐心等到它们降生之后再动手的哟～”

    沉重，一个很少用来形容爱情的词汇。

    但它很适合白兰。

    那浓烈的、诞生于谎言中的爱意，在暗流涌动中伺机夺取阿茉米拉塔除生命以外的所有东西，她的目光、思绪、精神、意志和灵魂都应刻上白兰的名字。

    他承诺会让每一个平行世界里的白兰与阿茉相守一生。至于那些已经不能更改结局的世界，毁掉吧，反正留着也是碍眼。

    “不来和我一起见证吗？”心软的神明向她伸出榄枝，“——最好是你乖乖窝在我怀里，全裸，只在脖子上系个蝴蝶结的那种。”

    她问：“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他答：“这是最好的安排。”

    ——逃跑吧，再一次，逃跑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阿茉莱留下断后，在确保卧底组的所有人都平安离开美国之后，这匹来自西西里岛的母狼开始亡命奔逃，她最后一次联系彭格列，提到自己刚刚翻越了墨西哥边境，自此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这时，一个组织站了出来。

    瓦利安。

    危机时刻，你永远可以相信你的娘家，高品质的瓦利安。

    再具体一点，你可以永远相信你娘家的妈，斯贝尔比·斯夸罗。

    孕期第37周，密鲁菲奥雷或许已在白兰开挂般的能力下飞速建成，但阿茉莱与世隔绝，孤身一人躺在哥伦比亚一个满是鲜花的小镇医院里。双胞胎的降生时间隔了整整两个半小时，即便是鼎鼎大名的焰之魔女，在生育的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也虚弱到再多一颗稻草就能压死。

    斯夸罗就在这时登场，时间掐算的刚刚好。

    刚刚生产完的阿茉莱倚着床背，鲜红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剑客，她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勉强扬起唇角。

    “好久不见，学长。”

    一向大嗓门的斯夸罗沉默着。他靠着病房的木门，一身黑衣与色彩斑斓的墙纸格格不入。略长的刘海遮住他有些消瘦的脸，阴影垂下，看不清表情。

    双胞胎安稳地躺在mama的怀里。许是感受到了斯夸罗身上肃杀的气息，小男孩皱了皱眉，有要哭闹的趋势。

    阿茉莱赶忙摇了摇怀里的宝宝，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哄他们第二遍。埋怨道：“收收杀气，你吓到我的孩子了。”

    斯夸罗依旧没有开口。

    在mama不太熟练的抚慰下，小男孩吧唧着嘴，和心大的meimei一同进入了梦乡。

    “呼……”阿茉莱捏了把冷汗，幸好没两个一起闹，不然真是一场苦战。

    半晌，她见斯夸罗还在沉默，便惆怅地问：“……学长，你是在怪我吗？”

    斯夸罗冷哼一声。多狡猾啊，这人一上来就开始跟他打感情牌。

    她的一声学长，足以把斯夸罗拉回他们还在念黑手党学校的时候。她比他小了四岁，学籍上却只低了两级。他们是在一场剑术比赛上认识的，那时的斯夸罗自认打遍学校无敌手，但学妹的细剑却先他一步，无声无息地刺到了斯夸罗的喉结上。

    因这一剑，他们成了朋友，他还把迪诺介绍给了她。在他们毕业之后，迪诺回了加百罗涅，斯夸罗跟了XANXUS，听说阿茉莱一直没有决定所属家族，他和迪诺同时向她提出邀请。

    结果就是，迪诺被甩了。

    斯夸罗又把XANXUS介绍给她。

    没成想，XANXUS也被“甩”了。

    这几年，斯夸罗总是反思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从没认识阿茉莱呢？毕竟云雀恭弥也是他带着阿茉莱去找的。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有愧于她，所以每次接到她的秘讯，他都会推掉任务，第一时间赶来。

    “……真是个笨蛋。”斯夸罗说。

    病床上的阿茉莱撇了下嘴，自嘲道：“是啊，怪我太贪心。”

    既想把任务完成，又想顺利留下孩子。她最近过得太顺，忘了黑手党的世界里哪儿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

    阿茉莱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小家伙们，怜爱地亲了亲他们的额头。

    “带他们走吧。”

    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斯夸罗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们认识很久了，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亲眼见证她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一点点成长为杀手界闻风丧胆的焰之魔女，现在还生了俩崽当了母亲，但这是他第一次在阿茉莱·罗西的脸上看到“脆弱”的表情。孩子嘛，总是母亲最大的软肋。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学长。”

    她这次的笑容总算有点生机。

    刚出生的孩子很小，斯夸罗一只胳膊能揽俩。他们都很乖，尤其是小姑娘，头一歪，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哦对了，名字。”阿茉莱整理着他们的襁褓，“我想了下，哥哥叫阿库亚，meimei叫露比——也不知道恭弥同意吗，他估计想起个日式一点的。”

    斯夸罗好似她娘家的大舅哥，从不为外姓人说话，“谁让那家伙不在的，就这么定了。”

    阿茉莱还在笑。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尽量不哭出声音，摆了摆手让斯夸罗快走——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孩子就要反悔。

    白兰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把孩子交给瓦利安才是最安全的选择。眼下，关乎到各个平行世界存亡的生死大战一触即发，还记得里包恩在卧底任务行动前曾跟她说过：

    总要有人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