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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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残枝被碾碎的咔擦声,丹恒警惕地回头,漫天漂浮的黄沙模糊了来人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伐靠近他,最吸引他目光的是那双如野兽般危险的赤金瞳孔。 这是他从幽囚狱中被放逐出罗浮的第十一天,他被流放时孑然一身,唯一带出来的只有这柄名为击云的长枪,成为了一名流浪宇宙的无名客。 重获自由后,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茫然地望向浩瀚银河,这是他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外面的世界。 身后的士兵解开他身上最后一道枷锁,他踏上飞船,身后传来掺杂的情绪,有恨他的,有爱他的,有唏嘘的。当然大部分都是对他怀有恶意、仇恨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没有回头,脚步坚定。登上飞船后,才最后看了一眼那艘美丽繁荣,却对他来说是囚牢的巨舰。他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望向别处,彻底与那个地方割席。 一时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不可避免的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他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行尸走rou般渡过了几日后,他决定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 首先将那引人注目的龙角龙尾收起,他抚过乌黑的长发,随着他手指的滑动化成利落的短发,他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这张和历代龙尊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这张脸,他从出生就遭遇到了不公。 因为这张脸,他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因为这张脸,他被迫承受不属于他的罪孽。 因为这张脸………… 他猛地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他并不是怨恨这张脸,而是不甘自己要顶替另一个人的罪名,原本能平静渡过一世却被打破。 我不是他……我是丹恒,我不是任何人,我是我自己。 他平复呼吸,缓缓伸出手,覆上自己的眼睛,一阵微弱的光芒过后,再睁开眼时,双眼的红妆变为单边,浅青色的瞳孔变成灰绿色。他没有再多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毅然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目前在脚下这艘飞船所属的公司打工,公司员工众多复杂但没人在意他是谁,只要会干活就好。他的责任就是替公司解决外来入侵的敌人和强盗,说实话,他的确是个很好用的工具。 他和公司的大部分员工一样,独来独往,没有同伴。 这些人各怀鬼胎,他并不想费尽心思去跟他们打交道,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由于本次航行的行迹中有特殊的气流涌动,飞船上老旧的零件不支持此次跃迁,所以被迫停靠在一颗荒无人烟的星球上,等公司派人来修理更换。 这颗星球曾被几万年前银河中爆发的某一场战争波及,其中的生物被吞噬殆尽,周围寸草不生,随着数万年的时光流逝,如今也被当成流浪者或强盗们的栖息地。 丹恒跟着员工下船巡逻,大家各自分开单独行动,没有同伴可言。丹恒独自一人走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除了风的呼啸声和占据视野的黄沙外,其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直到被身后的声音打破,丹恒回头,警惕地盯着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高大,一袭黑衣,墨色长发和上臂的绷带被风吹动着微微飘扬,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孔,整个人如索命的厉鬼般靠近,手中的利剑划拉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丹恒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直觉告知他此人来者不善,他抿了抿唇,率先开口。 “什么人?” 谁知那个幽灵在听过他的声音后,咧开了嘴,森白的犬齿露出,整个身体紧绷,宛如蓄势待发撕咬猎物的饿狼。 他终于抬起头,露出那双危险的赤金瞳孔,他死死盯着丹恒,像是在确认面前的少年一样,片刻后他捂住额头,手臂上臂鞲轻微震动,他控制不住发出几声阴郁的笑声,随后缓缓开口, “……找到你了……,” “丹枫……” 男人如暴起的野兽一样朝他扑来,丹恒眼神一凛拿枪格挡,面前的男人出手狠厉直冲命门,丹恒并不想过多无用的纠缠,照着肚子一脚踹开他往别处跑去,却被男人穷追不舍地追上来。 “你以为你变成这幅模样,就能逃得掉吗……” 他怎么会知道丹枫这个身份?难道是谁派来追杀他的吗? 来不及多想,男人再次靠近他,利剑划过他的脸颊,割断几根发丝。丹恒能感觉到面前男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下,但却实在难缠,击云捅进男人的侧腰,他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笑得愈发疯狂,眼神里的火焰越烧越旺,丹恒清楚魔阴身发作时便是这种现象。 “我不是那个丹枫,你认错人了!” 男人没来由的杀意将他包围,但他根本不认识他。 数次交手之后,丹恒看准时机,一枪捅入男人的腹部。鲜血喷洒,肚子上豁然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 虽被刻意避开了致命点,但男人依旧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似的,他咧开嘴笑着,在丹恒惊愕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伤口中的组织和基因迅速繁衍纠缠,开始形成新的血rou,最后骇人的血洞变成一道狰狞的痂,在破烂的衣物里赫然出现。 这是……丰饶的力量……? 丹恒曾经看过的书中,并没有透露过哪个丰饶信徒有如此之强的痊愈能力,这种程度的自愈能力,显而易见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单纯的丰饶信奉者,而是一个极其危险棘手的敌人。 男人再次展开攻击,这次丹恒没再故意留手,而是全力以赴,等待男人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将他击败。 两人纠缠许久,男人越战越勇,感受不到丝毫疲惫和疼痛,身上新增的伤口迅速恢复,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停止男人的行动。反倒是丹恒这边开始略显吃力,他堪堪躲过袭击,感觉到自己的体力逐渐透支,他身上的伤口并不比男人的少,没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淋淋沥沥流着鲜血,将身上的衣物染红。 不够……不够…… 男人内心喃喃道,他的视线落在丹恒的伤口上,少年的反应和枪术比起曾经更加稚嫩,他没能给男人带来杀戮的快意。 但他不会认错那双眼,那个声音,那把他亲手锻造的长枪。面前的少年就是丹枫。是他无论再怎么隐藏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是他却一直没有用那股强大的力量,那股属于他的,真正的力量。 我还不值得让你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吗。 男人眼睛发红,猛兽般扑向少年,利刃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划出数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丹恒顿时痛得闷哼一声,他的体力随着血液流失,跟男人打持久战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丹恒颊边渗出一丝薄汗,他冷静的大脑被步步紧逼的厉鬼逼得难得卡壳。 男人的手直冲他脖子掐来,他一把别住对方的胳膊,长腿使劲一踢男人的膝窝,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丹恒早有预料地迅速翻过身骑跨在男人身上,下一秒长枪便直直穿透男人的胸膛,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安静到丹恒发鸣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剧烈颤抖的喘息声。 男人躺着他身下一动不动,嘴里不断流出鲜血,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他……死了吗……? 丹恒浑身发抖,他从来都是留敌人一丝生机,但这次…这次…… 眼前的男人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他有强烈的预感,如果不彻底清除这个麻烦的话,自己将来绝不会好过。 丹恒久久不能平复呼吸,他惊惧着盯着死不瞑目的男人,就这么坐在他身上久久不能起身。 突然他感觉到身下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刚才那一击还是差一点就能杀死男人,果不其然他身体里那股来自丰饶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在丹恒的眼皮子底下缓慢治疗那几乎致命的伤口。 男人呆滞的眼珠开始转动,像个诡异的木偶,最终牢牢锁定在丹恒被汗浸湿的脸庞上。 “…………丹…………” 丹恒呼吸颤抖地举起长枪,再一次深深捅进男人的胸膛,这次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反而更加狠厉。他眼睁睁看着男人嘴角涌出更多的鲜血,身体抽动数下,眼睛发直地盯着他,瞳孔散大,最后眼皮缓慢合上,而他没来得及叫完整的那个名字,丹恒也不想听到。同时他也不知道男人濒死之际在想什么。 丹恒剧喘着望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男人的血迹,无时无刻都在告诫他,男人是丹恒此生第一个杀的人,即便是孽物或强盗,他也从没有过将其赶尽杀绝,更别说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人阴沉沙哑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丹恒不禁蜷缩起身子捂住耳朵,然而周围除了风啸声外什么都没有。 丹恒再次谨慎观察男人的贯穿伤,确认没有任何丰饶力量运作时,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下,男人的生命是真的结束了。 丹恒从他身上站起来的时候脑袋发昏,腿脚还有些发软,差点又跌回那具尸体上。 他堪堪用击云支住地面,漫天黄沙已将一动不动的尸体覆上薄薄一层土,这个不明来历男人生命的终点就是被埋葬在这颗不知名的荒芜星球上。 丹恒一步步后退,受惊过度导致浑身麻木的劲过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引发的疼痛如洪水将他淹没,他捂着身上的伤口,狂风间只能看见一个单薄消瘦的背影在缓慢移动,让人怀疑会不会随时被风吹倒。 少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远处的飞船走去。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本该死去的男人身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泛起幽幽绿光,新的血rou以极其缓慢却不可阻的力量长出,男人再次睁开了双眼,直直地望向少年离去的方向。 [饮月君,在亲眼见证你的死期之前,我们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