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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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沉默着,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发泄似的,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抬眼对上聂行风投来的诧异目光,他淡淡一笑:「贪财,讨厌烟味的那个是张玄,不是我。」 「也许不是完整的你,但不能否认他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我虽然有刑的记忆,但并不是刑一样。」 张玄看着聂行风,蓝瞳里闪露出复杂的光芒,但很快便转成恨意,冷笑道:「杀伐之神,你在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推卸责任吗?既然你想起了一切,那么,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待我的?!想不想知道犀刃插进心口时的那份痛,即便歷经万年,都不会忘记的痛!」 「我记得!」怎么可能忘记?不管张玄是对手抑或朋友,都在他心中佔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禺疆,字玄冥,统制北海,以水为咒,以双龙为神器,以北为界,支配整个北方。 这位北海之神,拥有无边的神力及边疆,也是风和瘟疫的主宰,他与帝蚩交好,性情喜怒无常,亦正亦邪,高兴时,会为民祈福;不快时则掀起西北狂风,散播瘟疫,百姓不堪其苦,他早就欲除之而后快,可是去拜会他时,却发现性情桀驁的北海之神竟是个俊美无儔的青年。 黑发蓝瞳,斜倚海潮栏杆,慵懒如画中仙,看不出半丝霸主气焰。 玄冥对他似乎也很感兴趣,听说他来北方除凶兽,需要自己相助,很轻松便答应了,但条件是他须永留北海,他答应了。 凶兽是隻身高数丈的嗜火巨犀,食天地灵气,兇狠无比,他们两人合力,花了三天三夜时间,才将巨兽斩杀,他折了犀角,以犀为刃,趁玄冥乏顿不备之际,将犀刃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才是他来北海的真正目的,他是杀伐之神,负责剷除世上所有暴戾之物,也包括神,传说以玄冥的血祭祀犀刃,可令犀刃斩神杀魔,他需要用这神器去除掉帝蚩,至于那份口头上的承诺,他跟本没在意,因为他是战神,记得的只有五帝赋予自己的使命,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他都没放在心上。 聂行风闭上眼,似乎看到被碧血染成湛蓝的海面,还有玄冥坠入海中时看着他的怨毒眼神,碧波汹涌,厉风如刀,拂乱了他的发丝衣袂,那一瞬,无情无心的他,居然感到了有种心痛。 他最终并没凭犀刃杀死帝蚩,而是跟他一同堕入了轮回,他想张玄应该是想起了往事,所以才会相助帝蚩,他看着张玄,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以往的温情,可是看到的只是狠戾和杀戮。 「想不想知道我怎么会流落人间?」一支烟吸完,张玄将烟蒂弹开,缓缓说:「当年你计算错误,犀刃杀不死我的,世上没有任何神器能杀得死我,因为我由海生成,四海不涸,我永不会死,不过元神被犀刃所伤,只能以元婴的状态留在海中,沧海桑田,万年一眨眼就过去了,那天不知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被涨潮衝到了岸边,于是遇到了我师父,然后在人间长大。」 他看着聂行风,突然一笑:「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呢,居然会让我再次遇到你,杀伐之神。」 「我知道那件事是刑的错,但我不会道歉。」见张玄秀眉一扬,聂行风又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虽然我有刑的记忆,但并不是刑,因为如果当时那个人是我,我绝不会那样待你!」 张玄垂下眼帘,细密睫毛在眼瞼上笼出一层淡淡的暗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算了,时至今日,我也不想追究什么,现在,我只是个旁观者,在这里看戏而已。」 「看戏?」 「是啊,我又不是睚眥,一点儿小事记恨万年,你以为刚才那场车祸是我在报復你吗?恰恰相反,我是在给你机会。今天是冬至,今晚的夜将是一年中最长最暗的一夜,届时帝蚩的灵力将达到顶峰,这里又是海上,你命中属火,水是你的剋星,而且你功力不足,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都不佔,要是再不脱离凡人形体的束缚,恢復灵力,你怎么跟帝蚩斗?」 「你……在帮我?」真要是帮他,就不会明知水是他的剋星,还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吧? 张玄不耐烦了,冷笑道:「在全心相助反而被背叛后,你认为我还会再帮你吗?!我没有帮任何一方,我只是个在局外看戏的观眾而已,你们神魔谁赢谁输,根本不关我的事。」 他转身要走,聂行风忙伸手拉住,「别这样,你可以因为当年我的过错,旁观我死亡,但你也该知道帝蚩的野心,一念可灭尘,别把我们的恩怨归结于尘世,人间不可以毁在夜魔手里,如果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那该是怎样一种悲哀。」 张玄甩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上下几千年,毁在人类手中的东西还少吗?就算全都毁了又怎样?」 「张玄!」 「别忘了,我是北海之神,不是悲天悯人的战神!凡人的生死福祸与我无关,你与其在这里说服我,倒不如想想该怎么打败帝蚩吧,已是戍时,你拥有的时间不多了。」 聂行风还要再说,四周骤暗,光亮随张玄的消失散开了,他只觉手上一空,触到的只是冰冷的阴风,四壁昏晃,黑雾瀰漫了整个空间,阴晦之气比刚才更重了。 他知道张玄没说错,冬至时的子丑相交,将是阴气最重的一刻,单凭自己一人力量,根本无法与帝蚩抗衡,如果赤炎和顏开也在的话…… 聂行风跟赤炎不熟,无法瞬间算出他的行踪,便在心里默諳寻找顏开的灵气,很快便觉心潮起伏,属于顏开的气息隐隐传来。 聂行风循意念在暗夜空间穿行,不断有眾多魑魅围过来,妄图阻止他的前行,阴气愈重,属于顏开的气息便愈强烈,很快聂行风来到一处旷地,看到顏开高悬在半空,全身被晦蓝光芒层层裹缚,阴芒不时向他体内勒紧,每勒入一分,顏开便随之发出激烈吼喝,银发四散,额上疤痕狰狞,流离出阴冷戾光。 「顏开!」灵体飘到顏开面前,聂行风恍惚叫道。 他最终没能把自己跟远古那位无心无情的战神连到一起,习惯性地叫了顏开这个名字。 「主人!主人!」 顏开抬起低垂眼帘看他,眼神因仇恨泛着红光,宛如奔腾原野的烈兽,他大口喘息着,拼力挣扎封印住自己的缚绳,可惜帝蚩的力量加附在阴索上,令他无从逃避。 「主人,请赐予我力量!」 听到顏开痛苦无奈的呻吟,聂行风衝上前想将那阴芒扯断,却听空间传来一声狠厉咆哮,颶风骤卷中,一条大兽吼叫着衝上来,巨兽面似獠牙阴鬼,虎形犬毛,却是帝蚩的坐骑檮杌,它身后还追随着无数游魂阴魅,顿时戾吼不绝,响彻遍野。 聂行风忙闪身避过恶兽的攻击,随即凌空扬出犀刃挥过,恶兽知道厉害,驻足不前,只在空中怒吼,身下突然腾出万千火光,是来自地狱的熊熊烈火,其他游魂受檮杌嘶声激励,纷纷向聂行风衝来,来势狠厉,聂行风被他们缠住,纵然神器霸凛,但神力被封印万年,终使不出当年的霸气,一时间无法脱身。 无法相助,顏开发出凄厉怒吼,浅淡身形在阴索中消长游离,额上那道疤痕愈见深厉,那巨兽瞅到便宜,重又发出嘶吼,衝上前来,半路却被一道赤红火光阻截,赤炎身影跃入战中,道:「聂公小心!」 赤炎的突然出现让聂行风为之一振,见他衣衫血跡斑斑,似乎刚经歷过一场浴血征战,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很久没跟人打架,这次打了个痛快。」 其实事实并非赤炎说得那么轻松,帝蚩在这里布下结界,狱火阴烈,魑魅横行,即使他有万年道行,也吃不消,好在帝蚩为了生擒他,以便控制他的神力为己所用,所以才没下杀手,否则他也支撑不到现在。 趁赤炎阻住凶兽,聂行风跃到顏开身前,犀刃挥下,捆缚他的阴索在冷光下瞬间断开,脱离束缚,顏开发出一声长啸,胸中鬱气吐出,围绕两旁的阴魂被他厉声所震,惊叫着远远逃离。 「你知不知道睿庭的魂魄在哪里?」担心弟弟的安危,聂行风忙问。 「在我体内。」顏开犹豫了一下,说。 顏开的灵力依附聂行风,在聂行风神台未清之前,顏开的灵力有限,根本无法跟黑暗之主的帝蚩相抗衡,那天他为了保护聂睿庭,被帝蚩轻易制住,当时聂睿庭身受重伤,魂魄暂时离体,他怕帝蚩会对聂睿庭不利,情急之下,便将他的魂魄收到自己身上。他本来就是眾多阴魂构成的灵体,收魂对他来说很简单,后来他就被帝蚩关到了这里。 「谢谢。」听弟弟没事,聂行风放了心。 被道谢,顏开诧异地看了聂行风一眼,他的记忆也已復甦,当然记起了聂行风杀伐之神的身份,受天地精怪崇敬的天神,从来不会对人道谢。 「我是聂行风!」看出了顏开的心思,聂行风道。 不管前生有多辉煌的经歷,他只知道今世的他只是个普通凡人,上苍赋予他神力,也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为免人间生灵涂炭,他必须将帝蚩重新逼回黑暗地界。 顏开没再多言,只道:「不过魂魄一直存在我体内,会被我的灵体吸纳,我得儘快赶回去,否则,聂睿庭就还魂无术了。」 聂行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急问:「还可以撑多久?」 「过不了今夜丑时。冬至子丑,阴气最重,我怕到时控制不住自己的阴力。」 阴魂越集越多,聂行风几次做出的破界指诀都被扯散,三人被困在当中,眼见檮杌狠戾无比,赤炎节节败退,聂行风开始犹豫。 这里是帝蚩的地界,他打开了地狱之门,阴气太重,压制住了三人的灵力,在这里他们是无法跟他相抗衡的,除非…… 聂行风看看顏开,忽听一阵狠厉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刑,你连我的坐骑都打不过,就别妄图跟我斗了,我会将你们一起封印在这无边黑暗里,让你尝尝永恆暗夜的滋味。」 声如洪鐘,眾多魑魅被震得惊叫逃离,聂行风环顾四周,恍惚看到张玄隐在暗处,和帝蚩并立,他喊道:「张玄,你真要助紂为虐吗?你忘了你今生的身份?」 「天师。」他似乎听到张玄这样说,声线平淡冷清,不再有平时那份灵动。 聂行风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该放弃对张玄的期待,他不再是自己期望的那个人,他只是万年前冷情淡漠的海神而已。 冷风骤闪,檮杌顶头向聂行风衝来,愤怒涌上,灵气彷彿在瞬间衝破了所有防线,聂行风扬起犀刃,在空间划过一道凄厉流光后,狠狠刺进恶兽的顶门。 巨兽发出震天高嗥,屈膝歪倒在地,诛杀了恶兽,聂行风刚松了口气,忽见冷光闪过,是帝蚩法器射来的阴光,他忙翻身避开,赤炎却躲避不及,被阴气重重击在胸口。 「不识抬举的东西!」见赤炎被自己法器击中,只怕重伤难愈,难得的可以助自己提高灵力的神兽死了,帝蚩恶狠狠骂道。 聂行风奔到赤炎身前,见他倒在地上的身影渐行浅淡,心口鲜血迸流,显然回天乏术。 「抱歉,是我的错!」握住赤炎的手,聂行风后悔不已,如果他早些当机立断,解开顏开的封印,赤炎就不会身受重伤,这让他如何面对霍离。 「我没事。」 赤炎抬起头,冲聂行风勉强笑笑,手掌贴靠在他掌心,聂行风心潮翻涌,听他用心语对自己说:『您忘了我曾说过我们火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神力?小狐是守护神,而我的就是可以无限復生的灵力,别担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话音半路断绝,赤炎垂下头来,身躯化作火狐模样,最终变成透明,一缕赤色灵气环绕空中,渐行消散。 聂行风抬起手掌,掌心鲜血殷红在目,他不知道赤炎刚才那番话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他只知道帝蚩任性妄为,嗜杀天地灵物,不可原谅! 站起身,掌心合拢,手指相对弯曲,呈祈天状,冷声喝道:「五帝敕命,统摄万灵,天地四方六合,从吾行令,真雷封印,为吾所解,破!」 双指并起,赤光自指尖射出,直指向顏开额前,烈焰闪过,顏开额上的那道疤痕化作青烟消散。 那道疤痕是当年自己收服鬼影时,加附在他身上的封印,顏开集无数冤魂为一体,本身便怨念无边,那道封印不仅可以镇住他的怨念,还可引导他心中薄弱的正义,封印镇了他上万年,一旦解印,他心中怨念迸发,便如他曾经的名字一样,真正化作厉鬼冤魂,而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也未必再能镇住他,这也是刚才聂行风一直犹豫的原因,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已无从选择。 「鬼影,记住你心中尚存的一丝善念,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他喃喃道。 万年封印失去束缚,顏开发出一声戾吼,腾空跃起,银色光芒乍现,映亮了原本的玄色衣衫,发丝被体内传出的霸戾阴气逼起,翩然飞扬,四周魑魅不堪其阴扈气焰,惊乱逃窜。 帝蚩的结界可以控制道者罡气,却对顏开无用,愈阴晦黑暗,愈吸引他体内霸气,封印带走了他心底残留的善意制约,只觉上下万年,从未如此爽快过,阴气在周身激荡,燃起萧萧怨念戾气,目露凶光,只想将眼前一切尽数毁灭。 四度空间开始剧烈晃动,帝蚩做下的阴狱结界在顏开的怨气下倾倾欲坠,聂行风随之拈出六合指诀,凌空飞画,金光随他手指飞舞,在空中刻出恢弘深痕,四周摇震得更厉害,终于在一阵轰天巨响后塌陷了。 眼前夜空繁星闪烁,似有骤然间的光亮,但随即便被无边黑暗掩盖住了,原来帝蚩见他们脱困,顏开又如此戾猛,不敢轻敌,将法器亮出,墨镜遮暗了天地,以储阴势,四面厉风呼卷,腾起万千海潮,拍岸声震耳欲聋。 聂行风立于天海之间,冷眼看顏开在空中飞舞利器,将那群来自地狱的魑魅魍魎击得四处逃离,阴气帷幔很快就被扯散了,只是天空依旧阴霾,远方隐有闪电划过,照亮满天游盪阴魂,但随即便被黑暗淹没。 「战神,亮出你的法器!」帝蚩立在对面海上半空,高声喝道。 顏开的霸戾阴气连帝蚩也有几分忌惮,忙挥斥魑魅将他缠住,想到这里是张玄地界,又快到阴气大盛时辰,不觉精神一振,挥舞法器叫阵,张玄却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聂行风俊目微眯,眼神扫过张玄,见他眼帘淡垂,看不出情绪,不由叹了口气,不再多话,并指凌空飞画,金光飞起,背后六合纹络在他灵力挥斥下急速游走,金光闪烁,照亮了六位八方,属于他的虎形神器随之腾入空中,风火燃燃,匯成烈虎之形,呼啸着冲帝蚩奔去。 「来得好!」 帝蚩发出吼喝,扬手亮起法器,耀出阴森墨光,光中是封印住的万千戾魂,缠住烈虎神器,两道争伐身影笼绕进阴濛雾中,缠斗中转瞬便是无数回合,但听身下潮声滔天,空中雷电交集,阴戾与刚正,卷杂到一起,賁腾于整个海界,撼人心弦。 不过所有一切都没有波及到张玄,他只是站在远方漠然观望,他说过,在这场役中,他只是个看客,可是,不由自主地,微蜷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是紧张吗?他想是的,因为这是一场撼动天地的争战,激狂而狠烈,浓匯着属于魔的狠厉,还有天神的傲气,让他无法完全从其中抽离,心在一点点地悸跳,是兴奋,但更多的是那份担忧。 遥看前方,金芒渐散,聂行风行动渐行滞涩,虎神屈身发出低声狂吼,奋力将墨镜阴光迫开,但暗气却依旧愈积愈多,黑芒诡异地变化成缕缕丝索,自四面八方向聂行风围来,阴气太重,迫他无法提起全力攻击,若非帝蚩顾忌他手中犀刃,不敢硬敌,只怕早就击杀到近前了。 趁帝蚩被虎神阻住,聂行风喘了口气,再看顏开,他在吸纳无数阴魂后,戾气更显,眼眸如赤火,燃烧着无边怨念,他知道自己再不阻止,顏开迟早会被帝蚩的阴气所引,成为他的同类,到那时,再无人能制止帝蚩作恶。 看看愈加阴沉的天地,聂行风一咬牙,挥指在空间弹出六合罡火,阻住帝蚩进攻,灵体在海面上空飞速跃动,转眼便飞出了争战阴界,来到一处凈地,俯览海面,海上岛屿连绵,依稀是曾去过的那个金银岛附近。 聂行风神智一恍,记起当年他跟帝蚩在这里决战的情景,岛屿群分散而成的图形正是他行使六合神力印刻而成的,原来无论神或是人,都无法逃脱轮回的控制,离转万年,到最后又回到原点。 「原来我们都是没有归途的人。」他忽然笑了,心中默念:「今与夜魔同归,虽死无悔!五帝,若我葬身于此,请收回赋予我的神力。」 双掌合并,口中默念咒言,六合金光自后背旋绕游走,而后飞腾入空,罡气在半空中匯成一道漫天金网,以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方卦位将海天一线笼在其中,做出六合结界。 这是唯有他才能做成的界术,当年五帝将六合令交给他,赋予他六合界术的神力,后来令牌随他轮回凡间,几经转折后到了张玄手中,却一直被张玄当成废铜,直到他再次触摸六合令,才收回它所拥有的神力。 做出结界,在心中默念顏开的名字,过了很久,才见眼前阴光闪过,顏开现身在前方,他无法进入聂行风设下的结界,只在外面狂乱游走,戾气四溢。 「鬼影,进来!」 阴气无法穿透六合结界的罡气,唯有设界主人的准许才能进入,聂行风待顏开一进入界地,立刻弹指挥出,金光射中他的额头,他发出长声嘶吼,跌倒在地,身躯在一阵颤抖后恢復沉静,再抬起头时,眼里赤红戾气已经消散,化成墨黑双瞳。 重新封印住顏开,聂行风松了口气,刚才他做六合结界已拼尽了气力,对是否能镇住顏开并没太大把握,还好,顏开心底善念起了作用,听从了他的牵制。 「主人,请解开我的封印,让我引夜魔入地狱。」顏开半跪于聂行风面前,恭谨道。 聂行风摇摇头,「这里有我,你回医院帮睿庭还魂。」 刚才屈指算过,已是亥时,亥时一过,进入子丑后,弟弟就还魂无望了,这一役,他没有成功而返的奢望,所以,弟弟一定要活下来,否则爷爷一定承受不住亲人一个个离去的打击。 顏开没再多话,转身要走,聂行风又叫住他,「鬼影,从此刻起,你自由了,我不再是你的主人,救了睿庭后,你可以任意选择去留。」 顏开沉默了一下,回头道:「看来您并没完全恢復当年的记忆。依照契约,除非您真正死亡,否则我永没有自由的权利。不过……」他又说:「您一直是我最敬仰的人,我寧可捨弃自由,也情愿追随您左右,所以,请不要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