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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季晏的手指卷起那张旧收据。

    莫吉托*1,龙舌兰*3   shot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坐在办公桌前,重温那一夜的每一秒、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爱抚,甚至是最微小的细节。

    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绿色的曲线,他根本懒得去看,脑海里浮现那双迷离的眼睛。

    他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巧合。她在吧台边转过脸来时,他的胃痉挛了起来,身体尖叫着提醒他注意到那一刻。就在那一刻,灾难性的事情发生了。他无法解释是什么剥离了他的理智,但他一定要做出一些疯狂的事。

    而他确实那么做了。

    季晏把收据贴向嘴唇。感到他唯一想要的东西正在靠近,那也是他唯一想要留住的东西。他闭起眼睛,试图回忆起从前的时光。

    在某一个瞬间他低低地唤起了她的名字:凝竹。显然,她早就把他忘了。可是当他们缠绵时,他意识到她是他的双生火焰,是他的欲望之火、灵感之光,最遥远的爱人和最近在咫尺的情人。

    但是他不知道这一刻她在哪里。

    季晏的心狠狠揪紧了。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找到她。

    办公桌上手机振动的尖锐声音将他从思绪的阴霾中解决出来。季晏拿起电话,想看看是谁打来的——很巧。

    “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你知道祝凝竹现在在哪里工作吗?不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前两天好像偶然碰到她了,所以想确认一下。对,如果方便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好,谢谢。”

    刚挂断就又有一个电话进来:“季晏,现在在忙吗?没什么事情。我前两天好像在Eve   Club看到你了,想起来很久没联系……”

    季晏本兴趣缺缺,转念一下又答应下来:“正巧最近不是很忙。你下午有空吗?我来找你聊聊?”

    季晏和张文石有很久没联系了。

    不过当季晏走进来的时,他还是发自内心地露出热情的笑容:“季晏啊,真是好久不见。”

    “确实有好些年了。”

    张文石是季晏的学长,两人曾经短暂做过一段时间室友。

    他很快发现季晏心事重重,便半开玩笑说:“看来工作压力不算很大,不然怎么有空去喝酒。”

    “哪里。本来约了一个朋友,结果对方临时有事没来。”季晏顺势问,“你呢?是在应酬吗?”

    “见一个可能的合作方。”张文石沉吟片刻,索性直接问道,“是这样的,我看见你和这个合作方的一个经理说了几句话,你们认识吗?”

    “哦?”

    “就是那个和你在吧台前讲了几句的人。”张文石也没有看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看双方的肢体语言似乎是起了一些冲突。

    “不认识,只是帮忙解围而已。”

    “这样啊。”

    季晏扬起眉毛:“怎么了?”

    “哈哈,我还在想你们是不是认识,正好可以打听一下他人品怎么样。因为如果合作的话,这个项目以后就是他来跟了。可是那天他回来时,我看他脸色不太对劲。”

    “就我听到的而言,这人好像私德不是很好,出轨被抓后还非要求复合。”

    “没想到你还有八卦的一面。”

    “不是,我对其他人的八卦没有兴趣。”季晏往后仰去,“你还记得从前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高中时的暗恋对象吗?”

    张文石坐直身子:“记得。”

    怎么会忘记呢。他还记得季晏的这桩秘密心事是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里被套出来的。不过当时他说的很简单:上高中时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但一直没说出口,毕业后从此失去联系,再无开口的机会。

    之所以会被记住,是因为季晏后来一直单身。问就是对谈恋爱没兴趣。

    不过张文石知道,季晏一直坚定地认为有朝一日他会和那个女孩重逢。圈子里的人都觉得他的这个念头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有些人背后嘲讽他太傻逼。

    “她就是那人的前女友。”

    张文石顿时目瞪口呆、精神一振:“开什么玩笑啊!”

    他努力回忆那天出现在季晏身旁的女人,却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背影。

    “我也没想到。很巧合是不是?”季晏自嘲地笑了,“可是我居然没要到她的联系方式。”

    “怎会如此?”张文石露出惋惜的神情,“那种氛围、那种环境……”

    自然发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表面上,季晏只是遗憾地摇头:“学长,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怎样去追到她?”

    “这个——”张文石本想说这还不容易,季晏却打断了他:

    “问题在于,她那个前男友还对她纠缠不清。”

    “原来如此……”电光火石间,张文石突然领会了他的意思,“等一下,你不会是想让我——?”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学长能给他一点教训。”

    张文石有些犹豫。

    “让他在职场上稍稍失意即可。”季晏停顿须臾,补充道,“对了,学长最近有在买基金吗?”

    张文石瞬间领会他的言下之意:“为了一个在很多年前有一些喜欢且很久没见的女孩,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觉得值得。”季晏轻笑道,“再说,如果学长感兴趣的话,给点投资理财方面的建议本就是我该做的。”

    “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了。”张文石叹一口气,“可是,如果那姑娘不承你的情怎么办?”

    “她承不承是一回事,我愿意为她出一口气,这是我的事。”

    “为此不惜欠我一个人情?”他开玩笑道。

    季晏一哂:“我欠你的人情也远不止这一个。”

    “真是奇怪,以前我听你说起这个故事,总觉得是你编出来糊弄人的,而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这像是假的。”

    “为什么?”

    “这好像不是一个会发生在现在的故事。”

    “确实,有时候生活中会上演一些俗套的剧情。”季晏合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无边的沉思。

    “那你确定要我帮你整治一下那个小伙子?”

    “确定。”

    “你也决定要去追那个姑娘?”

    季晏紧闭的嘴唇间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当他们对视时,张文石看见了他的决心,这给他一种无力感。很明显,他说了这么多,反而坚定了季晏要去追逐那个少时美好幻想的念头。张文石摇摇头,克制住冲过去摇晃他肩膀让他清醒点的念头。也许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可是他觉得季晏的行为大可不必——为什么要在背后插手别人的情感纠纷呢?为什么要让自己欠下人情呢?

    “也许,我只是想要冲动一次。”

    张文石沉默了。

    “总而言之,有空的时候一起出来吃顿饭。”季晏说罢,起身告辞。

    张文石送他到电梯间,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了解季晏,对于他认定的事,他一定会贯彻到底。即便有可能失败,也一定会撞了南墙才回头。

    他只能祈祷季晏能得偿所愿。

    再次来到Eve   Club,季晏只是怀着碰碰运气的想法。

    没有。

    他失望地来到吧台,照例点了一杯去冰莫吉托。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无法引起他半点兴趣。季晏的目光随意巡梭,却忽然注意到某人。

    凝竹的前男友,那个叫翟天睿的项目经理。

    不过今夜他显然不是在应酬。

    季晏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搂着一个女人,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举杯共饮。翟天睿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女人腰部挪到她的胸脯上,那副急色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看来出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季晏想不明白,凝竹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猥琐的男人。但或许也没那么猥琐。起码上次见面时,抛去那副纠缠不休的嘴脸来说,翟天睿的外表确实称得上相貌堂堂。再加上他的工作单位,想必学历和收入都还可以……

    翟天睿正准备一亲芳泽,却没来由地背后一凉。他暂时松开女人,不消多时就对上了那道目光。

    他认出了这个男人。

    翟天睿的目光倏然冷下来:“你去车上等我。”打发走女人后,他起身向季晏走去。

    季晏尚在放空,回过神来时面前已杵了一个面色不善的人。

    “又来找一夜情?”翟天睿环抱双臂,一脸挑衅地看着季晏。

    季晏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地与他产生冲突:“你是谁?”

    “你睡了我女朋友,是不是?”

    季晏略感惊讶,面上神色无波,顺势反问:“你女朋友是谁?”

    “别装了,那天我看得一清二楚。”翟天睿哼笑道。他光明正大地将季晏打量几遍,心中有了数,不禁泛起一阵酸意。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季晏微微一笑,“那天的好戏我记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你人模人样,背地里却好这一口。”翟天睿轻挑地压低声音,“cao别人对象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她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季晏拿起酒杯啜饮一口。翟天睿见他无动于衷,说的话愈发下流:

    “她和你做的时候水多吗?应该很多吧,过了这么多天都没干,一摸湿我一手……”

    季晏捏紧酒杯:“这话你的新女朋友应该不爱听吧?”

    翟天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可是很可惜,他没从对方的表情里捕捉到破绽。

    这让他非常不爽。

    “跟她zuoai感觉一定很好吧?不然你何必那么卖力。”翟天睿口不择言继续说道,“不过她在床上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你想知道她喜欢什么姿势吗,你想知道她——”

    “我只知道你的活好像够烂的。”季晏并不看他,“或许你应该想办法先精进自己的技巧……”他意味深长地停住了。

    翟天睿的脸顿时涨红了。他握紧拳头就要动手,却在看到季晏露出的腕表时勉强止住了动作。

    “你不会走心了吧?怎么,想要捡别人不要的破鞋来做女朋友?”他最后刻薄了一句,拂袖而去。

    这句嘲讽确实奏效。

    季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种苦涩的、难言的回味在嘴里漫延开。他转动着酒杯,不经意间和自己对视上。

    其实你是嫉妒的吧,季晏。

    他沿着那段有些阴森的台阶漫步而上,凝竹站在天台边缘凭栏远眺。

    听见脚步声,她悠然回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你来了。”

    “凝竹……”他喃喃自语道。

    周围光线昏沉,只剩对面教学楼亮起的灯光。

    “季晏。”她走到他面前,双手环抱他的腰。

    他吃了一惊,凝竹却坚定地抬起头望着他,慢慢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他的。然后,她慢慢闭上眼睛。

    “吻我。”她要求道。

    他的身体被一具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柔美的线条,而她——他尴尬地瑟缩了一下——想必也能感觉到他身下蓬勃的欲望。

    最终他顺应她的意思,低头吮住那双唇。

    不知何时衣衫纷纷落地,两件校服叠在一起,昭示着这里正在发生一些不对的事。

    他深陷她的柔软之中不能自拔,缠绵沉沦之时偶然害怕对面的人会看见他们,凝竹却满不在乎,一边肆意呻吟,一边捧起他的脸献上自己的双唇。交合之地泥泞一片,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暧昧的水声。季晏彻底抛开杂念,直至欲望之火将他彻底吞噬。

    即将攀上巅峰之时,他却听到一阵啜泣。

    不解地看去,却见凝竹的眼中泪珠盈盈,和绯红的双颊对比鲜明。

    他惶然地停下动作:“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含泪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我。”

    为什么?

    为什么?

    季晏蓦然惊醒,几个呼吸后才明白今夕何年。

    他扯开被汗湿的被单,拿起手机。凌晨三点,早先他拜托打听消息的老同学仍未有回音。

    他合上眼,凝竹的泪容犹在眼前。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找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