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不熟
隔天一早，秀芝端着一盆热水推开了夕音阁屋门。 “姑娘，该起了，太阳晒屁股啦。” 走到床边，撩开床罩，秀芝看到床上空无一人。 “姑娘？” 一回头，发现主子穿着里衣散着发一声不吭地坐在铜镜前，小小的脸庞被冻了粉红，也不知坐了多久。 秀芝走过去，试探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 宋茉儿面色绯红，抬头无言地望着她。 秀芝视线落在宋茉儿脖颈，随即惊得大叫，“姑娘！你，你脖子怎么了？” 宋茉儿当时就垮了脸。 怎么了，她也想知道怎么了。 昨夜也不知她撞了什么邪，做了一晚上春梦，梦里跟个看不清的男子在床上翻云覆雨。 等她一脸餍足醒来，发现自己正骑着被子，辗转拊磨。 片刻的羞耻后她又暗叹一句还好是梦，继而坐到铜镜前准备梳洗，脖子上一片又一片的红斑吓得她登时就睁大了眼。 怎么春梦里的吻斑还能出现在现实里？ 她不是没看过自己身体，除了脖子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没有任何痕迹。 宋茉儿严重怀疑自己是惹了什么病。 “秀芝去拿个狐裘围脖给我套上，我要去找顾兰亭看看。” 宋茉儿吩咐了一声，匆匆洗漱套上秀芝拿过来的围脖出门而去。 顾兰亭今日很早便到了医馆，躺在摇椅上唉声叹气。 昨个夜里刚从邵王府出来便被司南枫的侍卫给请到了繁花楼，喝的酩酊大醉家也没回。 一早上酒还没醒，人已经被拎到他自己的扁鹊馆。 看着药台后翻箱倒柜的男人，顾兰亭气不打一处来。 “顾灼焱，你能不能别瞎动我的药？” “嗯。” 翻箱倒柜的动静更大了。 顾兰亭气的跳脚，“你跟个老鼠似的翻什么呢！” 顾灼焱没理他，皱眉看着手里的药包，略一沉思，抬头扫了几眼，从一盒药屉里拿出最后一味药材。 顾兰亭凑过去，心一颤，好家伙，全是些止血化瘀的。 “你整这些干什么？” 顾灼焱给了他一个“少打听”的眼神，顾兰亭不爽得哼哼，又躺回摇椅。 “哪里能煎药？” 顾兰亭闭着眼睛指了下身后，顾灼焱拿着药包径直走向后院。 一刻钟头后，急促的脚步由远至近。 “顾扁鹊！” 清脆的女音从门外响起。 顾兰亭睁开眼，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你为什么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 宋茉儿跨门儿进，扯了下脖子的狐裘，艰难道，“你快给我看看，我好像染了什么东西。 顾兰亭打了个哈欠，起身拉开她的围脖看了过去，只瞄了一眼，他便瞪向宋茉儿。 “你昨晚跟谁在一起？” 宋茉儿起先懵了一下，后来反应过来立马赏了他一拳头。 “不准胡说八道，我昨晚一直睡在夕音阁。” 站在身旁的的秀芝连忙点头，“是啊，小姐昨晚睡在院里，没出去。” 顾兰亭皱起了眉，抬手搭上她的脉，没过多久，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扭曲。 茉儿体内怎么好像有自己做的昏香？ 回想了一下，上一个跟自己要昏香的人。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顾灼焱站在柜台旁一脸幽幽地盯着他，眼神里的警告呼之欲出。 顾兰亭干咳了一声，回头对宋茉儿道，“估计是碰了什么东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去煎两包天就好。” “嗯。” 宋茉儿拉上裘套，视线轻轻落在顾灼焱身上又移开。 她没想到他这么早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学虽然亲近过，但到底已经隔了七八年，同窗之情早就生分了。 况且在她心里，顾灼焱是个未知变数，以后在他身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不敢轻易接近。 宋茉儿干脆装不认识他。 顾灼焱倒是还像昨日那般无礼，负手挺身，直白炙热地看着她。 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饶是宋茉儿再怎么无视他，被盯久了还是忍受不了，抬起头狠狠瞪了回去。 顾灼焱勾勾唇，终于移开目光。 等方子的时候，宋茉儿看了眼天色，估摸着王虎应该要回城，她偷偷让秀芝先回去，自己在这里等药。 “吃过早点了吗？” 顾兰亭写完方子抓了几包药递给宋茉儿。 茉儿摇头，笑，“没呢，等着你请呢。” 顾兰亭翻了个白眼，这世上也只有这小祖宗能敲竹杠到他头上。 不过今天他不打算掏腰包，转头看向顾灼焱，他正认真绑着药袋。 “你吃了吗？” 顾灼焱睥了他一眼，将药收好，随即直接走向门口，轻飘飘道，“走吧。” 顾兰亭大喜，拉着宋茉儿的手腕就跑，“茉儿，今有口福了，吃大餐去。” 宋茉儿其实是拒绝的，她只想跟顾兰亭一起吃，没想着跟顾灼焱一起。 可真站在早饭馆门口，她又忍下了回家的冲动。 顾灼焱带他们来的不是什么西京豪华饭楼，相反灵仙馆这里地段偏，地方小，却盛在是西京城里名气最大，口味好的早餐馆。 灵仙馆的老板娘是个地道的江南女子，三年前来到西京创办了灵仙馆，一开业生意就爆火，只因口味独特，每一道餐点吃了都让人飘飘欲仙似的。 这样一个盛名西京的早点馆一天却只接待固定桌数的客人，老板娘还是个不看人的主，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商户百姓，通通都要约号，约号，还是约号。 不过今天，宋茉儿跟顾兰亭却被开了后门，灵仙馆老板娘朱韵一见到顾灼焱，眉眼之上就染了几分羞涩，她扭着柳腰，亲自引路带着他们进了楼上唯一的包厢。 “灼焱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尽管吃，不够再点。” 一笼笼冒着热气的点心被端上了桌，朱韵笑着将三碗素粥分到几人面前。 “谢谢老板娘！” 顾兰亭挖了一大勺粥，被烫的直咧咧嘴却还要夸，“好吃！好吃！” 那模样逗的朱韵捂嘴偷笑。 宋茉儿却笑不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参杂着花生的白粥正犯难。 她自小就不能吃花生，一吃浑身就起疙瘩。 再看隔壁顾兰亭的，紫薯她不爱吃。 对面顾灼焱的黑米倒是爱，可她不好意思跟他换。 就在她纠结苦恼的功夫，一双大手从对面伸了过来，直接将她面前的花生粥跟他的黑米换了。 宋茉儿一愣，抬头看向顾灼焱，他没什么表情，只低头认真吃着。 倒是朱韵，看到顾灼焱刚刚的行为，笑容僵在脸上，一双媚眼在顾灼焱跟宋茉儿之间流转。 顿了顿，她敛下眼神，打个招呼便下了楼。 包厢里，宋茉儿挖了勺黑米粥送到嘴里，甜意在嘴中散开。 旁边顾兰亭跟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狼吐虎咽。 宋茉儿实在嫌弃他，戳戳他的胳膊，小声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顾兰亭嘴巴塞得满满，看了眼宋茉儿，又看了眼顾灼焱，摇头，“跟你吃饭我就不能有形象，你忘了以前在书孰，谁家带的点心我就没吃到过一口，一大半都被你抢了去。” 宋茉儿脸一红，不准他在顾灼焱面前揭露她的丑事，她咬牙辩解，“我才没有！” 顾兰亭翻了个白眼，凑到顾灼焱面前，贱兮兮道，“嘿，她说她没有，你听听是人说的话吗？” 说着又瞪向宋茉儿，“以前哪回不是你第一个抢，抢不过还咬人，完事还哇哇哭。” 想起被宋茉儿支配陈年往事，顾兰亭一张嘴苦水倒得没完。 “唉，你还记得她…” 宋茉儿气的脸色涨红，作势要去捂他嘴却被顾兰亭扭头躲开，她急的抬腿就踢，踢了一下还不满意又要踢，结果就被两条健壮有力的小腿给夹得死死。 “嘿，你还夹我。” 宋茉儿气的去掐顾兰亭，谁知这小子一个弹跳直接起身坐到顾灼焱身旁。 “我要离你这个泼辣小娘子远远的。” 宋茉儿看到顾兰亭动作突然僵住身子，也听不进顾兰亭骂她的话，她的注意力全落在桌下依然被死死夹住的脚腕上。 温热的触感从她脚腕攀上皮肤，下面那两条细腿正轻轻摩挲她的脚背，一股酥麻直达天灵盖，宋茉儿浑身一抖想收回脚，却怎么也抽不动。 她看向对面，又使劲抽了下腿。 顾灼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兀自喝粥，只是桌下的腿依然不放过她。 宋茉儿终于恼羞成怒，“顾灼焱。” 声音之大，吓得顾兰亭手里的筷子抖了三抖。 顾灼焱老神在在地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干净嘴，随即抬眼笑道，“怎么，终于认识我了？” 宋茉儿咬唇，不接他的话，偷偷跟他在桌下使劲。 顾兰亭没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只是对顾灼焱的话奇怪。 “什么认识不认识，她还能不认识你？” 顾灼焱挑眉，不置可否。 顾兰亭又凑到茉儿跟前，“原来你一直装不认识他？” “谁装了！”宋茉儿咬牙道，“我跟他本来就不熟。” 夹着脚腕的腿似乎又紧了几分，脚上传来微微痛楚，宋茉儿没忍住，皱了下细眉，登时自己的脚就被松了下去。 顾灼焱起身，眸子里炙热早已熄了下去，他带着淡淡冷意对顾兰亭开口。 “我先回军营，晚上还要进宫。” 说完也不看宋茉儿，推门便下楼结账而去。 顾兰亭早就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看他拂袖而去，古怪地笑了一声。 宋茉儿收回追在顾灼焱身上的视线，见顾兰亭莫名其妙笑，抬脚踹了他一下。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要好了？” 顾兰亭挠挠头，歪头思考，“嗯，应该是十六岁那年吧，他一身是血被天罡道长送到我爹那。” “那时他连呼吸都没了，硬是被我爹用几百针给戳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