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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为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出卖了薛措。哪怕,这件事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来做。哪怕,他那一箭他是故意射偏,损伤不了薛措的性命。寒风凛冽,一句轻轻的“对不住”不知又是何时零落在了北风中。晏清在安民殿批阅奏折,众藩王情绪激愤,找人问罪。晏清朱笔落下,寥寥几语,便是将自己择干净了。平望托着云片糕过来,说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徐延果真还是放了薛措。”晏清低头呷一口茶,吃了块云片糕,这糕点细软香甜,却是晏适容从前在宫里时日日缠着小厨房做的。晏清一连吃了五年,却没觉得这糕点有何过人之处,甚至比晏适容在宫之时还要难吃。可他批阅折子时喝清茶吃云片糕已成了习惯,却是懒得更改了。平望又给晏清斟了一杯茶,说道:“他们现在已逃到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皇上是否要派兵拿他们?”晏清阖上了折子,双目弯弯,薄唇微抿,不紧不慢道:“不急,只有他在外头受了苦才会知道家里的好。”平望点头:“那徐延该如何处置?”晏清咬下一口云片糕,年轻的帝王心思却似海一般深:“便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吧,朕倒是想看看,等那人回去了,他鸠占鹊巢,红莲司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平望退下了,然后安排一茬茬儿的人往逐流村去。晏适容带着薛措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辗转下来,蒙好心人搭救,暂且落脚在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这户农家的主人年丰是个老实心善的汉子,见到薛措伤得很重,还去村里请了略通医术的阿婆来救治。只是阿婆素来也就只给村里人治治风寒,如此重伤还是第一次见,便依照医书上先人的记载,叫年丰去山上给薛措采了些止痛止血的草药姑且先敷着。薛措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嘴里念着晏适容的名字,手也紧紧拉着他,谁也掰不开。年丰进来送饭时见到这场景,忽地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黝黑的汉子憋得满脸通红。“吃……吃饭了!”盘子一放,不好意思地冲了出去。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询,看着薛措狰狞渗血的伤口,又不免忧心忡忡了起来。晏适容这几日食不知味,恨不能是自己受了这伤,看着薛措如今重伤昏迷,心便像一颗琉璃珠子在手中捏碎了,碎琉璃渣握在手心扎出满手的伤痕。年丰挠挠头,想了想法子:“也不知道阿婆这药能不能成,先就这样吧,明日我进城时给他再买些药。”晏适容连连谢过,取下腰间的血玉与年丰。哪知年丰却不接,一张胡茬的脸涨得通红:“我……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救你们!”“可抓药也要钱啊,何况我与他留宿在年兄家中,吃喝用度每一样也都需要钱。”年丰仍是不接,想了半天,看着晏适容一身就算是染了垢也十分华美的锦缎,不禁问道:“是不是……你们京城里的贵少爷贵小姐都这样?”“都哪样?”年丰却没有再说,出去喂牛去了。翌日,年丰给薛措买了药,便去熬了。晏适容在厨房看着年丰如何熬药,悄悄记在了心里。等到下次便是他给薛措熬药了。一日日一张白净的小脸像只脏兮兮的小猫,他手背一擦,却是将污黑迹越擦越大了。这家农户并不宽敞,也不暖和,风一吹,破窗户里吱吱呀呀地灌着风。可即便如此,晏适容给薛措喂药时,忽就生出一种家的感觉。药喂完了,晏适容又开始咳起嗽来,嘴角挂着血迹。年丰一看,连忙给他递水,晏适容苍白着一张脸同他道谢。年丰便觉得眼前这个小少爷比床上那个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等到晏适容不咳嗽时,年丰忍不住问他道:“那个是你相好吗?”乡间的汉子说话就是这样耿直,一句相好便抵了心中千缕情丝。晏适容认真想了想,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第一次觉得竟是这样动听。他忙不迭点头道:“对。”眼睛亮亮的,他说:“是我相好。”“可是家里人阻拦这才逃出家门了?”“嗯。”年丰摸了把眼睛,轻轻笑了:“挺好,挺好。”然后便再未说出话来。晚上阿婆来看望薛措时,发觉那伤口有愈合的趋势了,这便放下了心来。阿婆还带来了一碗鸡汤,说是要给薛措补补身子。晏适容讶于这处的民风竟这般朴素,一时十分动容。阿婆爱怜地看着晏适容,竟是想起自己早夭的孙儿了。阿婆问他:“你是京城来的吧。”晏适容点了点头。阿婆道:“京城离这儿这般远,你带着他一路赶来也很是不易。在这里尽管放心,阿丰同你们有缘,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晏适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年兄会对我们这么好?”阿婆叹了口气,“他啊,几年前也曾救过一个京里来的贵小姐,两人两厢情愿,便是要定终生了,只可惜那人家里来人接她走,她回去自己的凤凰窝了,”晏适容便了然了。正说着话,年丰进来了,佯装生气:“阿婆,你背地里又说我了。”阿婆笑笑便离开了,嘱托道:“可千万要把鸡吃了。”晏适容连连点头。年丰见薛措面色不再那么苍白,这便放了心,“药还是有效果的。”他穿着年丰给他找出的粗布衣服,捧着自己熬的药,端到薛措面前,一勺一勺地喂给薛措,偶尔咳嗽掩下血迹。他想,等薛措醒来,这样的日子好像并不坏。不过离京几日,大魏宫、四华巷在他心里那好似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后来你去京城找过那个贵女吗?”年丰择菜的手一顿,一时思绪万千,晓得他在说谁。晏适容解释道:“是阿婆与我讲的。”年丰自嘲地笑了笑:“找过,是我痴心妄想了。后来她成亲了,嫁给一个官宦的儿子,日子总归是过的圆满。”晏适容便不说话了。年丰站起来,背过身去,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还以为我这样说自己心里会舒坦些,其实并没有。那日她家人来找她时,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任她被带回京。可事后我想着她,心里很难过,用家里所有的牲畜换了一匹马,骑着马进了京。她质问我为何任她被带走,我却答不出一字。她要我带她走,我却迈不开步子。因为我以为,让她回家,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我能给她最好最好的东西了。”“那后来呢?”“后来她被家人强迫去嫁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