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两只独自舔伤的小兽互相取暖
9.两只独自舔伤的小兽互相取暖
裴苡轻轻换了他一声，“哥”。 “爸妈过世的那段时间，我也是这样靠在你的肩上。” “已经很久没像小时候那样靠着你了，现在觉得靠着是真的很安心啊…… 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在你这里找到慰藉，你永远会无条件地给我留出一方小小的栖息之地。” 裴韫玉静静地听她说话，小幅度地移动身体，好让她靠得更舒服。 她记得的，裴韫玉也记得；她不记得的，裴韫玉也记得。 裴爸裴妈遭遇车祸的那一天是一个周末的早晨，裴苡想去新开的游乐园和马戏团的老虎合照。正巧周末裴爸裴妈都有空，也就计划周末一家四口出去玩。 裴苡还小，自然是格外兴奋，还没到七点钟就醒了。她自己穿好漂亮的衣服，跑进mama房间里请她扎好头发后，便抱着洋娃娃穿着小皮鞋“哒哒哒”的到处跑，催他们快点出门。 小裴苡掀开他的被子，小手捏住他的鼻子，冲他耳边大声喊道：“哥哥！快起床出门。” 裴韫玉那时候还是有起床气的，按理说被叫醒他本应该不太高兴的，但看到跟棉花娃娃似的meimei站在面前，双眼满是兴奋和期待，只得认命地乖乖起床出门，再多的烦闷也烟消云消了。 一家人上了车，裴爸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跟裴妈感慨很久没有一家四口出去游玩了。 小裴苡耳尖，晃着脑袋，随口接道：“那爸爸mama以后多带我和哥哥一起出去玩不就好啦。” 裴爸转过身看着女儿活泼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忍俊不禁笑道：“是啊，苡苡说得对。”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可惜……说这话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清晨，货车迎头撞过来，司机也死在了这场车祸中。他们再也没办法凑齐一家四口完成这趟旅行。 裴苡一家四口定居在H省的省会C市，外公外婆已经过世了，爷爷奶奶住在镇里，不在市区。裴父倒是有个哥哥，不过远在B市，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是以，在他们最脆弱，最需要关怀时，没有人及时地站在他们面前替他们遮风挡雨，只留下他们两个小孩直面父母离开的现实。 没过半个小时，急救室的熄了，医生脱下手套，目光复杂地看着兄妹俩，冲一旁负责的警察摇摇头。 警察蹲下来，看着他们俩，叹了一口气。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与寂静。 他们俩坐在长椅上，身子蜷缩起来，紧紧抱着对方，不住地颤抖。小裴苡没有问为什么，也无需问为什么，她和哥哥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覆着白布的病床从急救室被推出，轮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哗哗”的声响。 ——那是母亲的尸体。 裴韫玉无法改变任何事，只用尚且稚嫩而单薄的肩膀挡住小裴苡的视线，让她伏在他的肩上，做深海中唯一一根浮木。 —— 下葬那天是个阴天，来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裴家的亲戚和邻居。 裴韫玉陆陆续续接受着来客的吊唁，重复着鞠躬微笑致谢的动作，不知疲倦。 他看着客人脸上的悲痛与同情，除了笑着说谢谢，再也想不出别的。 他恨他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可除了笑，他还能做什么呢？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不…… 苡苡还小，还需要他的照顾。如果他也流露出脆弱，苡苡又该依靠谁？ 直至深夜，他送走最后一批前来吊唁的人。他这才卸下笑脸，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墓碑前，想露出悲伤的表情，尝试几次都没成功。 “哥……”裴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 裴韫玉强撑起笑脸，发现脸已经僵了，只能面无表情，语气温和地开口问道：“苡苡，你不是和奶奶回去了吗？” 只听见裴苡拉住他的胳膊，摇晃着，声音脆生生的，“哥哥，我不放心你，就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裴韫玉心里五味杂陈，被裴苡搅得一阵酸涩，可他还关注到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告诉奶奶你回来了？” “奶奶知道我回来了，你别担心，哥哥。”裴苡乖乖回答道。 “好啦，咱们快回家吧，哥你都哭了。”裴苡拉着他的手就要离开。 裴韫玉缓慢地抬起手，触碰眼角，发现一片湿润，但他还是问道：“……有吗？” 裴苡没说话，拉着他坐在台阶上。她自己往下走了一阶，站定后面对面抱住了他，声音闷闷的： “哥，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动，画面仿佛静止了，隔了许久才听到几不可闻的声音。 “可以吗……？” 裴韫玉声音很小，裴苡却听到了。 她也用只有裴韫玉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可以的。” 裴韫玉仿佛年迈老人，一切动作都按下了延迟键，缓缓地把下颌靠在她的肩上。 紧接着，似是打破了什么限制，他把整张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墓园的灯光未熄，橘黄色的日光灯，照亮着两只抱在一起互相舔伤的小兽，这似乎是它能为这对痛失双亲的孩子唯一能做的。 ———— 这一章写了好久，TnT得感情过渡自然 所以很需要小可爱们的留言收藏和珍珠安慰一下！